陈小姐合上薄子,看看王起明的脸,问他:“你有什么特殊的技能?英语,英语怎么样?”
王起明心说,英语要是好我还来找你干嘛?
陈小姐又问:“你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我的要求,我是说,有没有不用手的工作?”
陈小姐吃了一惊,极端美国化地耸耸肩膀;那些找工作的人听见王起明的话,一阵哄笑。
王起明受不了对他的这种哄笑,一甩手,走出了职业介绍所的大门。
他在大街上走着,忽然觉得湘院楼那累死人的工作其实是如此的可贵!他找到了一个街头电话,拨了湘院楼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恰巧是阿春。
“是王先生吗?您可以继续休息一阵子,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洗碗工,您不必着急来上班了。”
“什么?”王起明一听就急了,“我可没有说要辞工呀!”
“我知道。可是我的生意还要做呀!你也清楚,我这里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你该……早点告诉我。”
“太忙了,没有顾上。”
“可我还有钱在店里。”
“随时都可以来取。再会!”
阿春先挂断了电话。
王起明把电话狠狠地挂上:“真不是个东西!”
他愤愤地骂了几句,街上的行人并不理会他;他为自己如此骂街却没人理他感到加倍的气愤。他干脆大声地用北京话咒骂,解气地骂。
可是,行人还是没有人看他一眼,人们都在忙碌,没有人理他。
终于,他泄了气,踏着夕阳回家。
一进家门,他看见白秀梅正在床沿上坐着,面色苍白的郭燕头上敷着毛巾,睡得正沉。他慌了神,忙问:“郭燕怎么了?”
白秀梅向他摆手,示意他低声。
“她晕倒了。累的。”
王起明轻手轻脚走近郭燕的床边,一只手轻轻地摸向妻子的额头。他好象这才有机会仔仔细细地端详一下妻子。
她瘦了。憔悴了,苍白的脸色,眼圈下一轮深深的黑晕。
王起明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朝屋外走去。白秀梅在他身后问他去哪里,他没有回答,可他心里明白:去湘院楼,就是掉了这只手,也得保住那份工作!
5
在前往湘院楼途中,王起明在心里制订了几种当面怒斥阿春的方案,或者责她不仁不义,或者结了帐目摔门就离开,或者……不论是哪种方案,想起来都很好,都很富有戏剧性,也都能出这口恶气。
这些心中的想法无形之中加快了他的脚步,因为他急于看到阿春在他的谴责之下受到良心的责备的样子。他加快了脚步,直奔湘院楼。
此时,已是万家灯火的时间,街上的店铺大都打烊了。
王起明远远地看见了湘院楼,那里门还没关,里面亮着灯。
他又站住脚步,在门外的街道上站了片刻,默想了一遍该怎样对待这个老板娘。
他走到了门前,刚要推门,却见到了一幅可怕的景象。
隔着玻璃窗,他看见阿春站在收银机旁,浑身发抖,正从收银机里外取钱;在她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黑人,一支乌黑的枪口对着她的头。
王起明当即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机警地一侧身,先把自己隐蔽起来。这场面以前只在电视剧中见到过,没想到今天让他碰上了,这使他有点激动也有点害怕。
也许该冲进去;可是,那枪口正对着阿春的头,自己又手无寸铁,进去,还不是去迎接一颗子弹吗?
也许该离开;可是,阿春那张由于恐惧而变形的脸庞使他挪不动脚步,无法离开。
他从窗口向里看,那黑人大个子还在催阿春给他装钱;阿春一切遵命。当然,她别无选择。
钱装好了。黑人又用不拿枪的手扭住阿春的手臂……王起明飞步跑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前,想要打电话,刚拨了两个号码,看见远处驶来一辆天蓝色的警车,赶忙又摔下电话听筒,迎着警车跑去。
“警官!强盗!强盗!在那儿!”
他用他那半吊子英语向警官喊,警官当然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敏捷地跳下车,逼近湘院楼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