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乖乖地站到了方氏身边,低头盯着露出裙摆的绣花鞋,目不斜视。
方氏继续训话:“不管你原来是谁家的,伺候的又是哪个,既到了我们家,那就要守我家的规矩,你若明白这个道理,从此便要收了心,只管尽着本分,回头我把你的身契买过来,也不为难你,干上两年,随你嫁人还是出府,身契我都还你,不要你的赎身银子,若你认不清这道理,便趁早说出来,我仍送你回庄家,不致误了你的终身。”
华灼冷汗冒得更多了,母亲分明是一眼就看出了韦氏留下碧玺的用意,这是在提前打发人了,碧玺要是同意留在荣安堂,韦氏那边肯定不会扣着卖身契不放,等卖身契到手,想做陪嫁,门儿也没有,嫁人还是出府,只这两条路,要是碧玺不同意,那更好,直接就打发走人,想留下来以后分女儿的宠,早点醒醒别做梦了。
碧玺也是精明的,此时说留说走都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只低声道:“但凭夫人做主。”
方氏冷哼一声,道:“凭哪个夫人做主,你若说不清楚,那我就托个大,替你做一回主。”
碧玺眼中弥漫了水汽,知道混不过去,只得又低声道:“我虽伺候了小姐几日,但身契还在二夫人手中,若论做主,还只得问二夫人去。”
她也拎得分明,若让方氏做主,铁定是要把她留下的,然后嫁人还是出府,除这两条路,便再无他路可走,但若回到韦氏身边,将来韦氏还是可以她直接送到二少爷屋里,凭谁也拦不住。
“也好,你如此知趣,也免得我向庄二夫人开口了。今次入京走得急,我身边人手也没带足,灼儿身边又少了个贴心的,这样吧,你就先在我跟前伺候着,等回了淮南府,我再送你到庄二夫人那儿,灯笼,你就先到小姐身边伺候几日。”
方氏这次带出来的人手确实不多,除了两个跑腿的仆妇和七、八个粗使丫头之外,身边得力的人手,只有六顺和另一个面生的丫头,就是名儿唤做灯笼的,华灼也没见过她,想来是她走后,方氏新招了入府的,三春、四喜、五贞三人都有了婆家,眼瞅着婚期都不远了,自然不方便带了出门,身边真正可堪使用的,只有六顺一个。
碧玺哪敢说个不字,恭敬恭敬地给方氏磕了头,起身便老老实实立在方氏身后了,而那个叫灯笼的丫头,也被方氏喊出来给华灼磕了头,昨儿没顾上细看,今天仔细一打量,华灼发现这丫头年纪约摸比自己还小一点儿,梳着齐额发,绑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尤其一双眼睛特别大特别亮,透着十二分的神采儿,一看就讨人喜欢。
“这么好的丫头,娘你怎么起个灯笼的名儿,若把她给了我,我可是要改名儿的。”华灼笑着道,她是怕方氏问她碧玺的事儿,所以故意拿灯笼的名字搅事儿。
方氏笑道:“灯笼是她本名,原就是调教了预备给你使唤的,你爱什么名儿,自己改去,也省了我的心思。”
华灼想了想,道:“灯笼者,本为灯彩也,其中最绚丽华贵者,非宫灯莫属,就叫宫彩,娘以为如何?”
方氏对这个名字大为满意,当即就点了头,于是灯笼,不,是宫彩,小丫头也分得出好听不好听,喜滋滋地谢了小姐,然后就乖乖地站到华灼身后去了,还没忘叫七巧一声姐姐,连性子也是极好的。
“她的份例原是三等,先伺候你半年,等你用得顺手了,再升她的等,说来你身边只七巧、八秀两个,确实是少了,除她之外,还要再给你添上三个,两个一等,四个二等,才是你这样的身份应有的人手,以前咱们家人少,事儿也少,因此不讲究这些,如今荣安堂多了些人手,也不能再那样简便了,该有的规制都要配齐,以后你便是嫁了,也不会教婆家小瞧。”
怎么说着说着,又提到嫁人的事,华灼的脸蛋顿时垮了下来。
方氏一使眼色,六顺便率先出了屋子,剩下的几个,都是有眼力劲儿的,便都跟着出去了,转眼间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个。
“就没见过你这般没用的,人还没过门,屋里人就先预备下了,预备就预备着,怎地连人都不是自家的,以后还不得被人给欺负死。”
方氏一指点在她的额头上,恨铁不成钢,疼得华灼哎哟一声,揉着额头,满脸无辜之色,道:“娘,女儿也是有考量的嘛,你先听我说。”
第277章 谁孤立谁
待到华灼把留下碧垒的用意解释清楚,方氏的气也消子一此,但仍是道:“留下她虽有诸多好处,但你留她的方式却是错了,不能让她觉着太轻易,以后哪里会把你放在眼中,便要让她吃此苦头,兜一个大圈子,再留下人来,这才能让她晓得珍惜,也让她晓得,她的去留只在你一念之间,以后才会恭敬待你。”。
面对责氏的循循教晦,华灼只能点头称是,她虽多活一世,到底管家为妇的经验太少,在这方面远不如方氏成熟。
话说到这个地步,华灼也明白过来了,小声问道:“娘,你不反对女儿和庄世兄的事了?”。
方氏白了她一眼,道:“少说浑话,若不是你糊涂,把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娘是绝计不会便宜了那个混小子。再者,凭什么咱们就要受荣昌堂的欺,此时退让,岂不是说咱们怕了荣昌堂,嫡支家的女儿,就得让着他本家的女儿,哪有这个道理的,先来后到的规矩,自古皆然,想半途截人,想得到美。”。
低头算了算日子,又道:“也算那混小子有心,能说动枯月大师和孙大儒,这样,初一进庙烧香,寻个机会我去拜见枯月大师,混小子那边,让碧垒递个话儿,问问他正月里孙大儒府上什么时候有空儿,我要登门拜望孙夫人。”。
显然,方氏是决定要在正月里,就把请媒人的事情给定下来,无论如何也要抢在惠氏前面先去庄家提亲,至于那个花言巧语哄得女儿改变心意的混小子,以后有的是机会狠狠修理他一顿,都做了自家的女婿,还怕他能飞了不成。
“就依娘的意思。”。
华灼低头闷笑,有种大事定矣的欢快感。惠氏是绝不可能抢在前面去庄家提亲的,因为她刚在老祖宗跟前上了眼药”恐怕整个正月里,惠氏都会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华烟也别想出门半步。抢来的这段时间,正好足够让方氏请媒说亲,等到惠氏歇下来再想做什么”晚矣。
谁料方氏又瞪了她一眼,道:“除此之外,镇南王府那里,不许你再有来往,亏得你爹爹还不知道这事儿,不然请了家法,你十天半月休想下床。”。
华灼一缩脖子,小声道:“凤表姐到底对女儿有恩…………”。
方氏冷哼一声道:“我偏不信歪藤儿能长出正果子”不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她帮了你”这份人情荣安堂领了就是,回头把老祖宗对华烟的打算透个风儿给她,就算是还了恩情,以后休要再与她来往。”。
华灼张了张口”没吭出声儿,母亲这一招”可真是一箭双雕,还了恩情又打击了荣昌堂。因为华烟一旦入宫,和林凤的关系必然就会对立,换句话说,就是争宠,别说华烟斗不过林凤,毕竟她有德康太妃这个亲妖娘做靠山,本身容貌又极其出色”对林凤绝对是有威胁的,所以只要把风声透出去,镇南王府肯定会出手阻拦破坏,就是世子妃华三姑奶奶”恐怕也会跟老祖宗反目成仇。
荣昌堂今日的风光,在一定程度上”正是因为攀上镇南王府这门亲,可惜是人心不足蛇吞像,荣昌堂不满足于只做宗亲,还想做个皇亲,一旦镇南王府与之反目,荣昌堂几乎等于失去了半只胳膊。虽然荣安堂从中也得不到实质上的好处,但只要削弱了荣昌堂,以后对荣安堂的压制也会相应减弱不少。
“好了,收拾收拾,咱们去荣昌堂给老祖宗请安,这节骨眼上,别让她对咱们起了提防。”。
方氏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也不再多说什么,略略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华灼直奔荣昌堂,一通周旋下来,再回到太液池日宅,已过了午时。
琐事不多说,转眼是除夕夜,方氏答应了要陪老祖宗共进团圆饭,守岁到天明,便又带了女儿入了荣昌堂。此时荣昌堂上下已是张灯结彩,人人一身新衣裳,个个脸上挂着喜气,有的怀里还揣着红封儿,是惠氏刚刚发下的年赏。
养身堂里,此时荣昌堂的人几乎齐聚一堂,连几乎很少见到的华夹老爷和已经分了家变成旁支的庶出乎华五老爷、华十一老爷都带着家眷赶了回来,男人们给老祖宗磕过头后,就去祠堂拜祭祖先,女人们不能进祠堂,便仍在养身堂坐着闲聊。
夫人们围在老祖宗身边说说笑笑,小姐们则躲在大屏风后面叽叽喳喳,华灼明显是被孤立了,因为这些堂姐妹们都被华烟叫在了一起,就是故意没喊她。
华灼也自得其乐,一个人单坐在靠着大屏风的位置上,脚下就是个火盆,暖哄哄的,一边可以听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