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北军的归降正好可以弥补这一缺陷,虽然五万多人的代北军并不都是骑兵,但只有给他们足够的战马,这五万多人就是一支强悍的骑兵大军,可以确保秦军在代北战场上攻守兼备,进退无忧。
“请放下你们心里的仇恨。”宝鼎挥动马鞭,大声说道,“再过几年,大秦的疆土就是整个中土,大秦人就是中土人。代北是中土的一部分,代北人就是我们大秦人,是我们的兄弟姊妹,所以,我请你们敞开天空一般的胸怀,去包容他们,去接纳他们,与他们齐心协力,并肩作战,与他们共同开创大秦的未来,建下震烁千古的伟业。”
宝鼎这最后一句话终于起到了作用。功业代表着权力和财富,只有建下显赫功勋,大家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子孙后代才能安享荣华富贵。
两军将率见面,气氛很尴尬。
代北军将率回到家园故土,那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士气也起来了,傲气也恢复了。
自始至终,秦军都没有击败他们,蒙恬和司马断等北疆军将领更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代北将率在心理上便占据了优势。虽然他们在中山战场投奔了秦人,但并不是因为打不过秦军,而是因为走投无路了,不得不找一条活路。
武烈侯公子宝鼎愿意以自身为质招降代北军,其实说白了就是忌惮代北军的实力,担心和代北军打个两败俱伤,以致于无力救援代北,丢掉了代北。这从另一个方面也证明了代北军的实力,让代北军骨子里的那股傲气无形当中又涨了几分。
如今北疆军被匈奴人打得狼狈不堪,代北危在旦夕,而代北军却有围杀十万匈奴人的辉煌战绩,回到本土后更是傲气冲天,两相比较,代北军的气焰自然嚣张。
蒙恬等人怒气上撞,心想你们为了活命,背叛赵国,投降秦军,难道不觉得羞耻?竟然还在我们面前摆一张得意洋洋的臭脸,岂有此理怒气上来了,口气也就变了,这话也就难听了,极其嘲讽之能事。
其实代北军的心理可以理解。他们正是因为感到耻辱,不想让北疆军看轻了自己,更不想摆出一副奴颜婢膝的嘴脸饱受昔日手下败将的羞辱,于是只好以昔日的荣耀和战绩来掩饰自己心里的惶恐和羞愧。
双方唇来舌往,你嘲我讽,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势。
宝鼎厉声喝止,“都给我闭嘴若想分出胜负,就比比谁杀死的匈奴人最多。”
代北军的大营还在老地方。青山依旧,营寨依旧,人马依旧,唯独失去的就是这座大营的统率,就是大将军李牧。
宝鼎的行辕安置在代北军大营的西北侧,紧贴着祁夷水。
当天晚上,宝鼎在行辕召集北疆军和代北军的统率们商讨代北局势。
蒙恬详细介绍了当前的代北战况。
雁门郡几乎全境丢失,秦军和匈奴人如今在雁门郡与代郡的交界之处奋力厮杀。
在两郡交界的北部,北疆军主力于青陂和白登一线筑垒死守;在其中部治水两岸,原代北守军会同楼烦、林胡等代北诸族军队依靠险要地形,顽强阻杀入侵匈奴。北疆军统率羌廆(hui)则率军在雁门郡与太原郡的交界之地句注要塞阻杀敌军。
蒙恬说完之后,司马尚马上问道,“你们和太原的羌廆将军一直保持着联系?”
蒙恬点点头,“坚壁清野之后,从云中、雁门撤出来的部落一部分进入代郡和太原郡,还有一部分则撤进了治水两岸的大山。正是得益于他们的帮助,我们的斥候才在大山里建了一条临时驿站,确保了代郡和太原郡之间的联系。”
司马尚略略皱眉,转身与身侧的两位部下低声说了几句。这两位部下一个是楼烦人的统率野狐,一个是林胡人的统率青狼,其所率军队都是代北军的绝对主力。
“武烈侯,既然云中和雁门的诸种部落坚守在大山之中,那么我可以肯定,他们一直密切关注着匈奴人的动向,他们知道的事情肯定不比斥候探查到的消息少,所以我打算派人去大山,一则探查更多匈奴人的消息,二则告诉诸种部落,代北军回来了,他们的亲人都回家了。这既有助于安抚代军军心,也有助于联合诸种部落的力量共同攻击匈奴人。”
宝鼎当即首肯。他知道代北将士挂念部落和亲人,司马尚此策不但可以帮助将士们与自己的部落取得联系,也可以让秦军在代北大战中获得更多的助力。
“武烈侯,我记得离开中山之前,你曾告诉我羌廆将军正在治水上游的金沙滩一线阻敌,今日却听蒙将军说,羌廆将军在句注要塞阻敌。这两个地方虽然相距不远,但羌廆将军从金沙滩退守句注要塞,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司马尚转目望向蒙恬,问道,“羌廆将军对此可有解释?”
“大庶长在信中说,匈奴人以重兵攻打金沙滩,突破了治水,迫使他不得不退守句注要塞。”蒙恬马上解释道,“武烈侯为了诱使匈奴人全面攻击雁门,要求我们示敌以弱,主动撤退。虽然大庶长手上有十二万军队,但武烈侯严禁他展开反击,除非匈奴人突破了青陂和白登一线,杀进了代郡,否则大庶长都不能在南线展开凌厉反击。”
司马尚吃惊地望向宝鼎,目露疑惑之色。
他不知道羌廆手上有十二万军队,更不知道秦军明明有实力守住雁门,却示敌以弱主动撤退,导致代北局势岌岌可危,这其中到底有何原因?
宝鼎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南方。
司马尚和几位代北军统率心领神会,心里却愈发吃惊。没想到武烈侯和咸阳的关系紧张到如此地步。很显然,武烈侯故意制造代北紧张局势,就是为了把秦军主力全部集结到代北战场,也就是全部控制在他的手里。武烈侯牢牢控制军队,当然是为了实现其政治上的目的。
代北这一仗远远比他们想像的要复杂,不过他们习以为常了。当初李牧和邯郸也是如此,代北战场和代北军队不过是这些上位者博弈的棋子而已。
“安平侯对匈奴人在雁门南线发动猛攻可有什么猜测?”宝鼎笑着问道。司马尚被咸阳封侯了,爵至伦侯,这在大秦历史上也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匈奴人的目标是太原。”司马尚说道,“匈奴人拿下太原,随即可以与河南的匈奴人东西夹击,如此秦军极有可能丢失上郡。太原和上郡若是双双告失,代北自然就是匈奴人的囊中之物,而秦军的北疆防御就此告破,匈奴人自此可以控制北方战场的主动权。”
“对策呢?”宝鼎追问道。
司马尚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武烈侯对北方战局有何整体谋划,但就今日局势来说,还是集中兵力于青陂、白登一线击败匈奴人为上策。匈奴人一旦败北于北线,其南线就有被合围的危险,匈奴人不得不后撤,如此我们就可以在善无城一带与其决战。”
宝鼎微微皱眉,“匈奴人愿意决战?”
“匈奴人当然不愿意决战。”司马尚摇头苦笑道,“中山大战已经结束,即使燕国人故意隐瞒此消息,试图让匈奴人与我们决战,让双方打得两败俱伤,但匈奴人非常狡猾,他们肯定有其他渠道获得中山大战的消息,在没有中山战场的确切消息之前,匈奴人绝不会决战。”
“如此说来,我们拿回雁门的困难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