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每天一样,何欢和萧雪飞在属于她俩的那间办公室里吃午饭。何欢吃饭的态度一直是专心致志,认认真真,紧绷着脸,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让人觉得她吃饭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和饭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把这些饭嚼碎了咽下去才能解恨。这让萧雪飞觉得非常可笑。
“表姐,吃饭是一件享受的事情,拜托你放松一点行不行,你看你这哪像在吃饭,简直就是在考试!还是升大学的那次考试。”萧雪飞不止一次地对何欢这样说。
何欢也认为萧雪飞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没办法,从小就被齐英这么训出来了——齐英认为,只有这么吃饭,才是有教养的表现,现在想改也改不了了。
萧雪飞就不一样,她不仅吃饭的时候能吃得眉飞色舞,兴致勃勃,还能一边吃饭一边找出一大堆话题来聊,而且都是非常有趣的话题,所以她经常吃饭被呛到,因为她老是吃着饭笑出来。
萧雪飞一边吃饭一边看当天的报纸,没办法,不管她怎么讲道理,怎么言传身教,何欢就是学不会“像正常人一样吃饭”,这是萧雪飞的原话,所以,萧雪飞只好在吃饭的时候自己找消遣。
第四章 敦煌画院(7)
“天啊!”萧雪飞大叫了一声。
萧雪飞看报纸的时候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害得何欢噎住过好多次,好在现在何欢已经完全适应了,不管萧雪飞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她都可以无动于衷地继续吃饭。
“简直是胡说八道!”萧雪飞又是一声大叫。何欢头都没抬。
“这连载小说写得也太烂了!”萧雪飞慷慨激昂。何欢认真地吃完最后一口饭。
“我说这个记者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竟然写出这种文章来,简直是污蔑女性!”萧雪飞义愤填膺。何欢终于吃完了,她认真地收拾好饭盒,擦干净桌子,走到萧雪飞身边,敛起了萧雪飞桌子上所有的报纸,还坚决地夺下了萧雪飞手里的那一张,卷成一卷塞到了旁边的书架上,然后才对不明所以的萧雪飞说:“小雪,这个东西呢,叫报纸,不是教科书,也就是说,它不是非看不可的,如果你越看它越生气,你完全可以选择不看。”
“我为什么不看?”萧雪飞不明白。
“你看了它就生气,干吗还看?”
“我没生气啊。”
“没生气?那你为什么喊那么大声?”
“我喊了吗?啊,对,我是喊了,但那不是生气。那只是一种态度,看报纸嘛,当然要投入进去,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投入?”
“对啊。”
“投入不就是态度要认真吗?”
“认真只是投入的一小方面。”
“还有其他的?”
“当然了,例如像我这样评论报纸,或者是听音乐会的时候跟着表演者一起呼喊释放,或者是看电影听故事的时候随着他们的情节哭笑……这都是投入啊。只有这样的投入,才能完全享受到事物本身带来的快乐。”萧雪飞正说得起劲,却看见何欢愣愣地出起神来,“喂,你想什么呢,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说得对,只有真正地投入进去,能够去评论,能够一起呼喊释放,才能够真正地打破自己心中的樊篱,打破屏障,让自己融入进去。”何欢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呢?”萧雪飞一点也听不明白。
何欢却开怀而笑:“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啊,何欢突然间明白了,虽然过了三十岁才明白,稍微晚了一点,但终究还是明白了。人得投入,只有投入了才能获得快乐,才会让别人快乐,才能得到朋友。从小受齐英的教养,齐英强制性地规定她,对一切事物都要显得冷淡,显得不屑一顾。长大后,还没来得及开始独自面对生活,就被周涛带入了一个光彩炫目的世界。所以,她从来没有学会过该如何独立地生活,现在,该是她学着独立创造自己的生活的时候了。
稍后,何欢来到张所长的家里。张所长刚刚从国外回来,带回了醇正的曼特宁咖啡,趁着周末,搬出整套的咖啡器具,准备和夫人好好消磨一下午的时光,想想有好久没有跟何欢聊过天了,就把何欢也叫过来。
“好几个人跟我说,你最近变化挺大。”张所长啜了一口咖啡,悠闲地问。
“怎么说?”何欢低头玩着咖啡豆。
“说你突然变得活泼了,看见人会先笑先打招呼了,而且竟然开始和人们聊天了。”
“你这一变可不得了,已经至少有三个人找过我,打听你的个人状况了。”张夫人好笑地说,因为他们就住在研究所后面的家属楼上,而张夫人温婉好客,所以研究员们经常来家里玩。
何欢轻笑了出来:“开什么玩笑,我已经是昨日黄花了,他们如果想交女朋友,应该去找我表妹,小雪才是最合适的。”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敦煌画院(8)
张夫人也笑了:“在北京或许是。但是在研究所里,多的终究还是书生。对书生而言,雪飞那种时髦强悍的现代女性,他们是不敢消受的,比较青睐的还是你这样文静温婉的传统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