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里读了三年高中后,雪荭曾经顺利地升人武汉大学就读历史专业。从进
武汉大学到被武汉大学除名,不到两个月。问题出在政审上,开始是过了关的,柳
子墨和养母雪柠的历史对她影响不大,后来又没有过关,原因在于生母小岛和子是
日本人,舅舅小岛北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犯和侵略者。宣读除名通知的人说,早
一年上大学就不会出这种问题,可现在是一九六二年,国际国内情况大不一样。天
门口人也感觉到了这种不一样,从华小于被枪毙后,乌拉邀请人去法国说书的事,
连挖古的人都不敢提了。
雪荭灰溜溜地回到天门口。雪柠也不高兴。但她装着高兴地让雪荭做了自己的
助手。
雪蓝和一镇先后去了沙洋农场,四个人的气象站,剩下雪柠和圆表妹两个人,
应付一阵还行,天长日久就需要人来顶替。上班的第一天,雪荭就在小东山上,同
粮管所养的那只狗在观测室外说了半天话。雪荭说的全是与人有关的事,那狗却像
听得懂,不是点头,就是摇头。轮到那狗汪汪地叫个不停时,雪荭也像是全都明白,
除了点头和摇头,还不时地起劲与之争辩。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四天,见到的人都向
雪柠报告,要她注意当年常娘娘的神经病,是不是暗中传染给了雪荭。雪柠其实早
就看见了。有一次雪荭对那只狗说,你得回去了,不然就算杭九枫不打你,一省也
要打你的。
那狗果然就忙不迭地回去了。又有一次,那狗不停地吠叫。雪荭听完了才说,
不就是少吃半碗饭吗,你为什么就不想想平时多给你吃的那些东西哩!还有一次,
雪荭对那狗说,你要是能看得懂天上的白云就好了。那狗果然不住地往天上看,然
后无可奈何地摇着尾巴。雪柠并不担心,更没有像细米提醒的那样,要么去县城找
专门的医生看看,要么敬些香烛,烧点纸钱,即使讨不来吉利,也好消除一些邪恶。
雪柠坚持不做,有了空,不是陪雪荭四处走走,就是关上门对着窗外的月亮娓娓地
说些古今事情。
雪柠还依了雪荭要去沙洋农场看看雪蓝的想法。
一去一回用了半个月。到家后雪荭的样子变得比先前还难看。好在她不再有话
只同狗说,之所以让糟糕的心情变本加厉,亦与雪蓝无关。雪蓝在沙洋农场的情形
算不上好,但也不坏。雪蓝人还没到,那里的干部就传开了,说她来头很硬。对雪
蓝来说,只要没有不三不四的男人骚扰,别的都不在话下。让雪荭难过的是,有一
天,她看到一队清一色戴眼镜的男人在地里摘棉花。那些人不是工程师就是教授,
因为是与刑事犯罪不一样的思想犯罪,劳动时总有拿枪的人在一旁看押,每隔半个
小时,还要大声地点一次名。看到站在棉花地旁的雪荭,那个年纪最大的男人让她
带口信给雪蓝,早上的天气预报不正确,傍晚时会有较强的雷阵雨。雷阵雨是最不
好预报的,那人却在没有任何观察仪器的条件下,仅凭肉眼就看得十分准确。柳子
墨活着时,雪荭太小,对父亲在气象学上的造诣只是后来才有所耳闻。那一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