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了断,两个人都是新政权的骨干,若是仍然坚持一夫多妻,大家就会觉得这
个政府又不是人民的。
隔着人群阿彩看见雪柠正往紫阳阁里走。她顾不上说别的了,伸手拨开面前的
人,大声叫着,要雪柠带自己去见梅外婆:“我给老人家带来了一点汪玉霞月饼。”
阿彩挥了挥手上的盒子,说是还有梅外婆更喜欢的东西。
雪柠略微等了等,阿彩跟上来后,才带路往梅外婆的睡房走去。阿彩走路的动
静很大,临近梅外婆的睡房时,雪柠两次提醒她走慢点,莫将风带起来。雪柠将房
门推开一条只能通过一个人的缝隙,两个人进去后,屋里的各种挂件,都没有摆动,
躺在床上的梅外婆却说:“哪来的风,好冷呀!”
自从吃过汪玉霞月饼,从外形上看梅外婆似乎健康了不少。
说了几句闲话,阿彩就请一旁的常娘娘帮忙打开纸盒取出里面的礼物。常娘娘
先用剪刀剪断纸盒上的绳子,再将盖子揭开,露出一片黑色丝光缎子。
“黑得这么好看的缎子,我还没有见过哩!”常娘娘正要彻底打开,眼明手快
的雪柠拦住了她。
“打开看看嘛,梅外婆若喜欢,也算我当面讨个快乐!连邓裁缝自己都说,从
来没有做过如此好看的衣服!我晓得你们喜欢旗袍,女人哪能一辈子总穿那东西!”
阿彩断断续续地说完了,再想去拿那纸盒子时,有所明白的常娘娘却不肯给她。阿
彩提高声调说,反仆为主也要看看是在什么人面前。雪柠上前一步将那纸盒子接了
过来放在身边:“这事放一放,先说说武汉的情形,找邓裁缝做旗袍的女人还多吗?”
虽然只是轻轻一说,眼睛里却含着一股逼人的力量。阿彩忽然站了起来,说一向斯
文待人的雪家如今也变得蛮不讲理了,凡事都能以小见大,只怕换了一对耳朵来听
雪柠的话,人家就会认为这里面有对当前局势不满的意思。阿彩的话是有来头的,
武汉的大街小巷里已经有人在传言,所谓人民政府,实际上就是穷人政府,凡是穿
旗袍的女人将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梅外婆在床上挣了一下,像是有痰堵在喉咙里。雪柠赶紧上前抱住她,让常娘
娘在那后背上不停地拍打。阿彩也没闲着,接连问要不要将张郎中叫来。
梅外婆缓过劲来,一眨眼皮做了个用不着的表情:“人得了病,最知根知底的
还是自己。这些时,胸口下面就像长了一条饿虫,白天里叫饿不说,夜里睡觉也时
常被它吵醒。阿彩你是了解的,这屋里的人也只有日本人投降后的那个春天跟着我
们挨过饿,其他时候,谁不是想吃红糖有红糖,想吃冰糖有冰糖。昨日张郎中来看
说是纳差,我也懒得同他争辩。纳差是不想吃东西,我是想吃却吃不下,除了饿虫,
喉咙里还有一只小手,哪怕只有一粒饭往下吞,它都要一把抓住,硬生生地顺原路
扔出来。所以呀,你们也不要怪张郎中脉理平常,实在是我这身子到处阴错阳差,
心肝脾肺。肾五脉乱成了一团乱麻。这样说来,还是阿彩实在,懂得我现在最想要
的是什么。不像其他人,明知我这样子,只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