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这样哭过,第一次看见他哭是他挨秀莲的打死不认错,最终秀莲大哭,他忍不住落泪了,第二次是秀莲被我踢流产以后,我说的那些话让他含泪而去。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的眼泪滚滚而落,心象被什么狠狠刺透了,疼痛得钻心剜骨一般,我擦了一把脸上肆溢的冰凉的泪水,为什么血液会那么冷,好象结成无数冰棱在身体内四处乱撞,把每一片血肉切割撕裂。 我笑了笑,残忍却惨淡,不再说什么,掉头狂奔了出去,我奶奶爬下病床来“哎呀”一声就倒了,润石和擎诺,还有我爸爸急忙七手八脚把奶奶扶到了病床上,润石和擎诺就来追我,我爸爸按铃叫了护士以后也跟着追我。 我一口气跑到了马路边上,马上就要换红灯了,我不顾一切地跑过了马路,差一点被启动的车辆撞倒。 等润石和擎诺追来的时候,马路上已经是一辆辆急速飞奔的汽车,他们隔着马路对我大喊,让我停下。 我回头对他们傲然一笑,大声喊:“杨润石,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把我的家让给你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永别了!!” 我回过头去,继续在凛冽的寒风里狂奔。天空阴沉惨淡,大片浓云在头顶上交错翻滚着,今夜又是一个大雪肆虐之夜。 就这样吧! 再多的牵扯只能带来更多的伤害。 就这样吧! 我曾经把你们当做妈妈和爸爸的擎诺和润石。 就这样吧! 我只不过如此轻贱如微尘。 就这样吧! 谢尽秋花,红尘何趣,繁华渐做凄凉。 等润石和擎诺等车流稍少就不顾危险纵身过了马路,小猪早已人影不见,他们俩在马路上疯狂地搜寻到深夜,小猪却是毫无踪迹,好像她从来没出现过,更好像是她从来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润石久久地奔走在深夜大雪纷飞的街头。 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那一世只是,就在那一夜,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落寞而伤痛。 一颗泪,从润石的眼滴落。 天亮以后,苦等了一夜的奶奶得知没找到小猪以后,登时嚎哭起来,哭的太过用力了,突然心肌梗塞,抢救无效,死了。 而小猪,仍然渺无音讯。 在我一生的记忆里,这是一个最寒冷的冬天,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寒风猎猎。 我脸上和手上的冻疮开裂的愈发厉害了,我的脚经常被冻的没有知觉。 在这样的天气要捡到瓶是妄想。 我曾经在几个小餐馆要求打工,不用钱,给点吃的就可以了,可是他们说我太小,是童工,被监督部门查到了他们的餐馆就得关门大吉。 擎诺给的11元钱我很仔细地花着,一天一个馒头,终于也花完了。 天寒地冻,如何维生? 今年是大年二十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我身体的虚弱已经到了极限了,也许今夜我就会死去。 人非圣贤,谁能始终保持一颗波澜不惊。荣辱皆忘的心?又有谁能始终保持一颗无视生死的心? 如果曾经的孤单是难耐的,那么经历过温暖和希望之后,再回来的孤单则是令人绝望的。 我心里始终闪过我爸爸,奶奶,润石,擎诺流泪的面容,我在经受了他们给我的温暖之后,几乎再也忍受不了如今的凄寒和孤独。 我想回家,可是回家的路已经死去。 我终于在今夜趁着火车站春运的忙碌,急匆匆爬上了一辆火车,只因为它即将启动。 车上很挤,连站的地方也没有,我只能蜷缩在座位地下,火车开动以后,我才听见广播里播放这是直达哈尔滨的车次。 在那一瞬间,我只想哈哈大笑。 生活真TMD好玩,因为生活总是TMD玩我! 我本来想去暖和的南方讨生活的,结果阴差阳错,竟然去了更加滴水成冰的哈尔滨。 车上不冷,夜深了,夜浅了,东方亮了,太阳升起了。 我趁着混乱,溜出了火车站,站在了哈尔滨的街头。 温暖的太阳下,哈尔滨冰天雪地,充满了新年的喜悦。 今天大年三十,满街都是提着颜色喜庆的礼盒的匆匆忙忙的人。 我在阳光下虚弱地微笑着,身体的空虚告诉我——大限将至。 我很久没吃饭了。 许多人告诫彼此,说不要压抑自己的感情,要让情感自然宣泄,让内心的痛苦流露出来。其实,只要长期地压制痛苦,压得够深的话,用不了多久,你就不会再觉得痛苦。 我现在就是这样,我心里不再有痛苦,麻木极了,什么感觉也没有。 于是我微笑。 第一天来到,没有瓶,也不知道废品站在那里。
第33章 死在大年初一
满街的人都是东北口音,这让说惯了普通话的我觉得很有趣。 我随意慢慢溜达着,后来到了一个非常繁华的广场,我再也支持不住了,在一个柱旁边坐了下来。 地上很凉,可是我已经顾不得了。 我饿的浑身冷汗潸潸,眼冒金星。 忽然一个人丢了几个一元的硬币给我,我傻傻地拿着钱费劲爬起来去追他:“爷爷,你掉钱了!” 他回头看着我,一会才说:“拿去买点吃的吧。你挺吓人的。” 挺吓人的?什么意思? 我不解地走到了前面一个商场的大玻璃门前,望着自己,愕然发现现在的我已经和上一次照镜时又不一样了,上一次我还勉强象是一个人,现在的我,已经是勉强象是一个鬼了。 寒风呼啸着从我身旁掠过,吹的我站都站不稳。 大限将至。 我会是在新年之际静悄悄饿死在哈尔滨街头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乞丐。 我用老大爷的钱买了2个馒头,狼吞虎咽吃下去,用我的水杯在商场里接了一杯热水,紧靠着广场的柱,慢慢喝着,我仍然是头晕眼花,极度不舒服。 街上有几个孩和我差不多大,比我干净,看上去也是流浪儿,他们溜达来溜达去,然后跟着一个非常时髦的女人,拉开了她的背包,我根本没加以考虑就大喊:“有小偷!” 女人愕然地回头,那几个流浪儿迅速逃走了。 女人没看见什么,继续逛街。 而我,完全没察觉到危险的临近,继续昏昏沉沉地靠着柱。 忽然一个什么东西罩在我脑袋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脚踹,我被踢的哭喊了起来,挣扎着,有一个东西砸在我脑袋上,我觉得头上巨疼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夜深了。 太阳的温暖渐渐褪去,我被冻醒了,睁开眼睛,发现已是深夜,月明星稀,这是一个很美的夜晚,不远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欢笑声不绝于耳。 我的头上在滴血,浑身痛入骨髓。 我已经被拖离了广场,在扔在一个垃圾筒旁边,我带的一点点行李都没了,我身上的衣服被翻开,老大爷给我的钱还剩余的那点也没了。 我苦笑了一下,我没生气,一点也没生气。 世界上,再没什么值得生气的了。 上天把我扔进了地狱,然后看遍了我低贱。肮脏。挣扎的样,我再什么可掩饰的了,我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垃圾筒旁边,和大家一起等待着新年的钟声。 头上仍然在滴血,我蜷缩在地上,陷入了昏迷。鞭炮的声音似乎还在四周不断萦绕回响着,而我已经听不到了。 远处的欢笑声发出或清冽。或模糊的响声。 我象一条狗那样蜷缩在地上,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亲人。没有财产,也无所谓尊严,说到底,我也许过一会连命也没有了。 头上的失血让我止不住得瑟瑟发抖,就在这是,突然一阵震天的鞭炮巨响,街上的人们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我知道,已经敲响了12点,新年来临了。那一夜的黑暗天幕似乎都被鞭炮光所染亮。 身旁来来往往人潮如流,笑语喧哗,却全都与我无关。也没人看我一眼。 我慢慢闭上眼。 唯有更冷更寒更孤单。 对爸爸,对奶奶,对润石和擎诺,我此刻唯有祝福了。 如果还有仇恨,只是,这话,也不必再说,我已尝尽伤滋味,如今何必再伤人。 也许有天堂……妈妈,我想你……我想你啊,妈妈…… 只是就这样象一条狗低贱地死去,我不甘心啊,妈妈。 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月光有些惨淡地洒下,使得这条小路看上去显得更加凄清,一个小小的身影无助地蜷缩在垃圾桶旁边,身上有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一个人路过这里,看了看这个小小的人,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这个人走过去,踢了踢小猪,“哎,你死了没?” 地上小小的身无声无息。 这个人有些急躁起来“你别给我装死,听见了没有?谁叫你多嘴多舌的?活该!” 地上小小的身依旧无声无息。 这个人真的害怕了,上前抓住地上小小的身拼了老命地摇:“你别死啊!我们就是教训你,可不是想杀人啊,我真他妈的倒霉!%¥……¥” 这个人捶胸顿足了一分钟,就想溜之大吉,一想弄不好还得马上跑路,此人就恨不能把地上这个小小的身踹活了。 于是此人真的恨恨地踹了小猪一脚。 地上小小的身轻微地咳嗽了一声,倒把这个人吓的撒腿就跑:“哎呀妈呀!诈尸了!” 一会之后,此人又带着几个半大的流浪儿偷偷摸摸走近这个地上小小的身。 一个胆大的,把屁股撅的老高,使劲抻着身体,用手摸了摸小猪的脸,冰冰凉,吓得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直往后退,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芬姐,真的死了啊!” 先前的那个人,即被称之为芬姐的17,8岁的流浪儿的小头目更是吓得直往后退,几乎贴在后面的墙壁上,哭音说:“我的妈呀!真死了啊!刚才真是诈尸啊!吓死老娘了~!你们这几个东西打人打哪不好,往她头上砸?这下好了,她翘辫了,怎么办吧!” 旁边几个半大孩也吓的不轻:“是你叫我们去打的啊!谁叫她乱吆喝的?还不是你心软,刚才寻思了半天,怕她死了又非得跑回来看看?不看不就没事了吗?” 芬姐气急败坏地怒视他们,半天才说:“废话什么!赶快走吧!” 他们正准备撤退的时候,一个流浪儿忽然说:“芬姐,她的羽绒服是名牌啊,我刚才扒她衣服的时候就觉察出来了,非常轻薄暖和的,一摸就是商场那种7,800快钱的好牌,刚才我就想扒,只是没来得及,反正她也死了,我就扒下来了啊!” 没等芬姐喝止,他就开始扒,芬姐气急:“你疯了!让她穿着件暖和衣服上路吧。” 忽然地上小小的身咳嗽了几声,顿时把这帮流浪儿全体吓得落荒而逃,片刻后,他们又全体杀回来了,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围堵过来。 只见这个地上小小的身喘息着抬起了头,惨白如鬼魅的脸陌生而警戒地望着他们,眼神小心翼翼。 我在他们扒我衣服的时候就被拽醒了,一清醒就浑身疼的要死,黑夜里仍然有鞭炮的火光此起彼伏,火药的气味告诉我这是一个多么祥和多么快乐的新年之夜啊。 我肚里已经没了饥饿感,只觉得头上的伤口裂开一样地疼。 面对着他们的包围圈,我有些害怕,本能地往后蜷缩了一下。 打头的一个有些脏的17,8岁的女孩粗声粗气地喝道:“原来你没死?你没事诈什么尸?” 诈尸?我楞了一会,眼前蓦然浮现出我在收保护费那会,润石从外地参加数学比赛回来,晚饭后,他把我抱在他膝上,笑道:“小妞,来,给大爷笑一个!~~” 我一呲牙,他吓了一跳,骂我诈尸,一边哈哈笑着,开心地揉着我的头发。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人和心情却早已物是人非。 张国荣的歌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 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 杨润石,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把我的家让给了你,如今的你在如今这美好的大年三十,你幸福吗?你如意吗?你的生活灿烂吗? 你的日是花正绽放,月正皎洁,酒正酣吧?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润石那天泣血的哭声,在一瞬间,我没来由地红了眼圈,泪,终是没有忍住,扑簌簌留了满脸,我倔强的拿衣袖用力擦掉,仍然不吭声,把一切藏在心里吧。 在这个美好的新年之夜,我心内无限凄怆,一路行来,我的人生已经到了终点,为什么我还要记得他的眼泪?爸爸的憔悴?奶奶的哭喊? 我头上的血仍然在滴滴答答,打头的女孩耸耸鼻:“你出血了?” 我低声说:“没事。” 他们犹豫了一会,终于打头的女孩说:“那个,你叫我芬姐吧,你看起来也是没家的小孩吧,你今天晚上不能睡在这里的,今夜差不多零下10度了你会冻死的。” 我还是低声说:“没事。” 芬姐急了:“到时候你是冻死的啊,你可别说是我们打死你的啊!” 我喘息了几下,坚持笑了一下:“我在阎王殿跟阎王去说吗?” 芬姐不理我,想了一下,把我抱起来,她很高大,也很有劲,抱着我也不吃力,一路把我抱进了一个黑黑的地下室。 “今晚你先睡这吧!吃饭了没?”芬姐说。 我说:“我不饿。” 在这黑黑的温暖的地下室,我意识模糊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被他们推醒了,他们七嘴八舌地对我说,我看起来已经不行了,真吓人,和死人一样,甚至还没死人好看呢,我千万别死在他们这里,他们负不了这个责任什么的。 我木然地望着他们,他们的脸忽大忽小,模糊不清,一会是黑色的一会是闪着金星的,我知道我不行了。 是啊,他们说的对,大年初一,我死在他们住的地方算是怎么回事呢? 我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我尝试着站起来,可是双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我剧烈咳嗽了一会,感觉嘴里浓厚的血腥味,肺部疼的要死。我浑身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了。 我坚持着用我的双手和膝盖一点点地往外面爬去。 他们都害怕地闪开了。 忽然芬姐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进来,看见我这样,对他们骂道:“你们是猪猡啊?就不能抱她出去?” 那些流浪儿畏缩地嘟囔:“她马上就死了,吓死个人……” 芬姐一边大骂他们,一边把我抱起来,送在了外面。 外面仍然寒风猎猎,可是阳光灿烂,仍然有零零星星的鞭炮声,一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气氛。 我低声说:“芬姐,你把我放在没什么人的路旁吧,别放在你们家门口,也别放在商场和别人门口,我死在人家门前人家会觉得丧气的。” 芬姐楞了,瞪着我,忽然说:“你家在那里啊?就算你死了,也得有人给你收尸不是?” 我也呆了一呆,没说话。 芬姐把我放在了一个偏僻的路旁,就走了,不一会拿着快餐店买来的饭菜给我吃,我虚弱地摇摇头:“算了,……你别为我花钱了……你赚钱也不容易……我撑不了一会了,别浪费粮食了……” 芬姐忽然哭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叫我别胡说,掰开我的嘴巴,把饭菜硬往我嘴里塞,可是我久经饥饿,我的胃已经无法接受任何食物了,于是我抽噎着全部呕吐了出来,呕吐很费力气,我眼前一下黑黑一片,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芬姐把我摇醒了,说她把她全部的钱都取出来了,也没多少,200多快,她要带我去医院看看。 我无力地摇摇头,拒绝了:“你再给我花钱了……” 芬姐不顾我的反对,一把就把我抱了起来往医院跑去。 挂号以后,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