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大将军转向大眼神,大眼神不等发问就道︰“我只射过弹弓!”
大厅中的轰笑声,像是可以叫我们没顶的洪水。但嘲笑归嘲笑,在我们的坚持下,比试还是进行。况英豪的伙伴果然是祝香香。
当我和香香在头上各放了一个小圈,圈上又放上了一个鸡蛋之后,几百人都静了下来。祝英豪拿著两柄鎗,过来请大眼神先选,大眼神随便拣了一柄。
距离是十公尺,况大将军掷杯为号,两柄鎗由于同时发射,只有一下鎗响。
鎗声过后,我只觉得黏稠稠的液体,流了个满头满脸,当时,真以为是蛋和脑浆,但当然只是蛋白和蛋黄!
大眼神成功了,我用手一抹,看到对面的祝香香,也是一头一脸的蛋白蛋黄!
大厅中的喝采声、掌声,历久不绝。况大将军站起来,看得出他神情激动之极,掌声稍停,他就朗声道︰“各位,大丈夫当如此也!”
他说的时候,伸手指著我和紧贴我站著的大眼神,我已定下神来,给他的回答是︰“不敢,但是大丈夫三个条件之一,威武不能屈,倒是可以做得到!”
说时,我望向况英豪,他向我鼓掌,掌声比所有人都响亮。
(七)俘虏
正合上了“不打不成相识”这句话,我和况英豪这个将门之子,由一场“文比”,成了好友。这个人,虽然行动语谈之中,总不免给人以“飞扬跋扈”之感,气焰很大,但他并不是坏人,而是在他这种前呼后拥的环境中长大的少年人难免的习气。只要多一些人不被他那种气势所慑服,不必多久,他就会知道自己的这种习气不受欢迎,自然就会改过来。坏的是一些人只知道阿谀奉迎,助长他的气焰,那才糟糕。
当晚,他用响亮的鼓掌声,表示了他对我的勇气和大眼神的枪法的敬佩。
在掌声中,我胡乱抹拭著脸上头上的蛋白蛋黄。虽然气宇轩昂地和况大将军对答,赢得了一阵掌声,但是被大眼神拉著一步一步地走离大厅。出了大厅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拔脚就奔,一直奔到气喘如牛,胸口痛得要炸了开来一样,仍然不肯停,直到双双扑倒在地。
我们全身是汗,寒风吹上来,汗水蒸发,使身体所受寒冷的威胁更甚。所以上下两排牙齿相叩,“得得”之声不绝,我们互相紧握著手,直到这时,我才感到害怕 人皆有恐惧之心,当时豁了出去,事情过去了之后,想起当时的情景,才知道那是多么危险!
我挣扎著向大眼神道谢,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大眼神知道我想说甚么,他也喘著气︰“别再叫我来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我手按在地上,站了起来,豪意又生︰“不必怕,再来十次,你也可以做得到!”
大眼神睁大了眼,虽然他一脸的惊恐,可是他双眼却炯炯有神,正因为我的鼓励,而产生了自信!
我们又紧紧地握手,他忽然指著我的脸,一面喘气,一面笑了起来,我知道自己的头脸上沾满了蛋白蛋黄,样子滑稽,而且,寒风吹上来,也极不舒服。
我又伸手在脸上抹了几下,就在这时,一阵摩托车声传来,我向大眼神的背上拍了一下,两人立时挺身而立,两架摩托车疾驶而至,祝香香在前,况英豪在后,看到了我们,两人都发出了一声欢呼,跳下车来,祝香香自车上取下了一个大包裹来,到了我面前,解开来,里面竟是一盆还冒著热汽的水,还有雪白的毛巾。
况英豪走了过来,伸手向我的肩头便拍 我心念电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闪避动作,坦然受之,他一面拍一面道︰“洗乾净了脸再说!”
祝香香端著盆,我也不必客气,就痛快地洗了头脸,抹乾净,祝香香倒了水,站在况英豪的身边。
虽然我完全无法接受他们是丈夫和妻子这个“事实”,但是也至少可以感到,他们之间,有著自小一起长大的那种感情。
我先向他们道谢,又正式介绍大眼神给他们认识。
况英豪对大眼神佩服之极,又不相信他未曾练过射击,等到听了大眼神关于瞄准的理论后,他更是赞叹连声,欲语又止。
大眼神看穿了他的心意︰“这种意念瞄准法,人人都可以做得到的!”
况英豪吸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我埋怨祝香香︰“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踫过鎗,我还以为你会在最后关头阻止大眼神!”
祝香香现出苦涩的神情︰“谁知道他会来真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不敢开鎗,或是随便向天开一枪就算数,谁知他 ”
祝香香向大眼神看去,大眼神一挺胸︰“我如果不来真的,卫斯理会杀了我!”
我急了起来︰“我哪有这么凶,但是无情的打击,必然会改变我今后的一生,倒是真的!”
少年时期的一次挫败,到成年之后,回过头来看,可能微不足道,但当时,一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很有可能,会影响一生!
我那时,这样一说,令得四个少年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严肃,一时之间,谁也不出声,我相信在这几分钟的沉默之中,每个人都思索了不少问题。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大眼神,这位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灯火通明之中,勇往直前,义无反顾,为朋友而冒险 他要是一鎗把我打死了,很难想像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可是这时他一开口,声音十分胆怯︰“我晚回家了!父母会骂!”
况英豪和我想取笑他,但祝香香却抢著道︰“好,我送你回去!”
她说著,就把大眼神拉到了一辆摩托车前,先指点大眼神坐在后座,她也跨了上去,向我和况英豪一挥手,就驾车驶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