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金叹了口气,看着她那张哀凄的脸,他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该将事情点破。“安娜,要是你不开口讲,那么并不只是你会死。莎夏也会跟着你一起死。”
他看见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她瞪视着他。“不……你不能这样做。她是……她只是个孩子……”
路金站起来俯视着她。
“这由不得我做主,安娜。但我了解贝利亚。我也了解鲁穆尔卡,那个如果我失败了的话而接替我审讯你的人。要是他们不能让你开口的话,他们会这样做的。我还是跟你讲明真相吧。贝利亚给我的时间到明天晚上为止。如果我失败了,我就得把你交给他。他会逼你就范的,安娜,这是肯定的。而一旦你从我手中脱离,我对这件事就没发言权了。”
他盯着她润湿的眼睛。“帮助我,安娜。为莎夏着想,帮助我找到史朗斯基。”
当史朗斯基在拥挤的卢比扬斯基拱廊行走时,不断有身体挤撞着他,人们乱哄哄地推拥着而过并贴着身子挤入那些拱廊两旁的窄小、布置简陋的店堂里。
当他走出拱廊的另一头,他站立在一条狭窄的鹅卵石小路上。他朝右转弯,兜到克格勃总部西侧进口对面的马路。他看见象前门那样的另两扇栎木大门,但这里却没有守卫。走过那门前二十米,他注意到一条鹅卵石小路在克格勃大楼的背后。那里停满了军用卡车和几辆民用汽车。
他看见有两扇沉重的、黑漆漆的大门置在石墙中间,猜想这就是卢比扬卡监狱的入口。两个身着制服的守卫站在岗亭边,肩背着步枪。大功率的探照灯排列在大楼顶上各个部位,每扇窗都装上了铁条。
这地方看起来针也刺不进。
突然间那两名守卫朝后一站,那大门朝里打开,一辆盖着车厢的卡车轰鸣着驶出来,转向左方,没入街上的车流中。
史朗斯基睹见里面的一个院场,停列着卡车和小汽车,然后那大门又转回关上了。
当他站在那里时,一个守卫警惕地注意上了他。他转过身去,沿着广场走回去。
广场有一边似乎全是咖啡店和餐厅,看上去脏兮兮的。当他经过一家咖啡店的玻璃窗时,他看见有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坐在里面。从他们的样子和制服标记他猜想他们是监狱里的看守,来此休息。
他走进咖啡店里面,排队买一杯茶,然后拿着他的小票子到取物台那里,台子后面一个胖墩墩的女人递给他一杯倒在铁杯子里的茶。他拿着它走向一张靠近那些监狱看守的桌子。
他默默地记着那些看守的级别和制服的标记。他们是一帮面容凶相的人,在他们自己之间低声悄谈着。他心里在猜想他们中有没有人就是看守安娜的。要是她还活着的话。
从他身后爆发出一阵全无顾忌的大笑声。
史朗斯基回头扫了一眼,他看见一片鲜艳的色彩。有六七个个子矮小精瘦的人正离开他们的桌子走向门边。他们的乌孜别克脸晒得呈棕色且满是皱纹,一缕缕胡须从腮边挂下来,那头发剃得很短的头颅都戴着顶五颜六色的小圆帽。有些人穿着色泽鲜艳的丝绸和棉制长袍。他们交谈着,讲的方言史朗斯基都听不懂。在这简陋的店堂里,他们看上去就象是群叽叽喳喳兴奋的小鸟。
他回头看着街对面的克格勃大楼。突然间,他听到一阵兴奋的惊叹声,并看到有两个乌孜别克人急着往前拥向窗口,盯着外面街上看。一辆夺目的橄榄绿宝马车正停在咖啡店外红绿灯前。乌孜别克人兴奋地指点着那辆车并在他们自己中间叽叽喳喳地赞叹着。史朗斯基看了眼坐在宝马车里的那一男一女,他的血液立时凝固住了似的。
路金坐在驾驶座上,安娜就在他旁边。
史朗斯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确确实实是路金。那只假手不会搞错,但这次它换成了一只铁钩。安娜的脸他也能透过车窗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间交通灯换成了绿灯,宝马车开始移动起来。史朗斯基急忙站起身来,推开那两个乌孜别克人冲向门口,其中一个人被他推翻在地。
当他箭步冲到外面,宝马车已开走驶向捷尔任斯基广场背后卢比扬卡的入口处。
史朗斯基拔脚急奔。他顾不上留意旁边过路人瞪着他的眼睛;他跟在宝马车后面拼命追着,想要揪出路金,一枪射了他,再拉上安娜逃离。
此刻在正前方,宝马车停在了路中央,它的左向灯亮着,它在等着川流不息的交通有个空隙而转入那条通往卢比扬卡的鹅卵石小路。
史朗斯基仍在人行道上疾奔着,推开着人群,他的眼睛只顾盯着那车。
五十米。
四十。
他看见路金的手指在焦躁地敲击着方向盘。
敲着。
敲着。
三十米。
二十。
他晃出身来到了马路上,眼睛继续盯着路金,看着那手指仍在敲着方向盘,在等那交通能让他通过。
十米了。
近得足够开枪射击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