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最好了。”
爱沙尼亚
路金听到一记野兽的嚎叫声,立时惊醒过来。
现在天已经亮了,苍白的冬昼因那絮絮飘下的雪片愈加显得灰暗而阴沉。
他断肢上的疼痛仍没消除,他的身体都痛得直发颤。
他慢慢地掀一下他左手手指。在作着试探。但那里没什么剧痛感,看来至少他还可以移动某个部位。他又接着试抬起他的手腕,只是有点麻木。足以让他能看他的手表。
一点一刻。
他已经躺在这寒冷的林子里有三个多小时了。
寒风在树林间一阵接一阵地呼啸狂吹着。他的四肢仍感到冰一样的冷,骨头关节也被这严寒冻得发痛。牙齿不住地打颤着。他舔了舔他的嘴唇,就感觉象舔在冰片上一样。跟着他又吸了口气,刺冷的空气一下子灌入他的肺里,呛得他一阵猛咳。
他又听到了那嚎叫声。
这听起来有点象狗叫。
但这不是狗叫。
他以前听到过这种嚎叫声,在小时候。一段记忆顿时涌入他的脑中。他和他的哥哥还是小男孩的时候,在一个冬天的黄昏,他们一起在一块靠近他们父亲屋子的野地里玩耍着。他的父亲在远处屋子边劈着柴,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向他们招手。
然后那记嚎叫声让他们吓了一跳。当他们四处张望时,只见两对尖锐碜人的眼珠在树丛中直直地盯着他们,渐渐地这两双眼珠从林子后横移出来而露出全部身体。
两头白色的狼。
雪狼。
它们白色的皮毛是如此的光鲜竟耀射出闪烁的亮泽。路金吓得“哇”地大叫一声,转头奔向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也急忙朝他跑过来。他用双臂一把将他搂紧在怀中,而路金至今仍还记得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舒人的气味,那是一种夹杂着消毒药水、肥皂和汗水的奇特的味道。
“狼,爸…爸…!”路金哭道。
“哈!他见了什么都害怕,”他的哥哥米契亚边大笑着,边羞着他。
他不服地看着他的哥哥。“那干吗你也一起跑?”
米契亚自负地笑着。“那是因为你在跑呀,小弟弟。我拉你都来不及。”
他的父亲说道,“狼是不会害人的。除非它们受到了威胁。记住这一点。现在,来,妈妈已经准备好晚饭了。”
他父亲带他们进到那温暖、幸福的屋子,桌上摆着面包,还有他们妈妈做的热汤。壁炉里烤木在“哔哔剥剥”地作响,并在这宽敞的老屋子壁上映上闪跳的光影。他的母亲搂抱着他们,哄呵着他们,她的腹部因怀着孩子而隆起着,她叮嘱他们不要再独自跑到林子那边去。
那以后呢?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他试图要回忆下去,但是一阵薄雾包绕住了一切。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些脸和往事因为岁月的流逝都已变得模糊不清了。那个时候的事,在米契亚死以前的事,他能回忆起的是非常的少。米契亚,老是那么的骄傲和勇敢。
他现在能回忆起或许是因为他正在接近死亡;就象人们所说的那种回光返照。他眨了眨眼,驱掉那些脑中短暂的回忆。重要的是现在,而不是过去。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飞机的残骸和驾驶员那烧得半焦的尸体上。或许那些狼是嗅到了驾驶员那被烤熟了的人肉的味道。
他极力挥开脑中那可怕的推测。火仍在慢慢熄弱着,那热烫的火苗仍在余燃着。要是他能靠近点那火摄取点热量,或许能化解他骨头的疼痛。
努力之下,他用意念强使自己依次移动着四肢。先是手指,再是手臂,再是腿。动作是非常的慢,但已不是这么痛了,而只是种微微的痛。没有骨折,看来他的脊梁骨没被摔断。看来他的麻木只是因为被冻僵的关系。
慢慢地他欠起他的身子移向那燃火处。这化了很长的时间,很久很久,是为了等腿上被牵引起的疼痛消解,但最终他还是成功了。那火苗的热量就象暖流滋润进他的身体里。
上帝,这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他又盯着那残骸看。那驾驶员的尸体已停止了余燃,但那个人被严重烧焦的手臂还仍悬在那扭曲的金属机身外。
在这余燃未熄的废墟边,两根电线垂悬着并擦爆着火花。路金一开始还搞不懂怎么没人来调查这被毁坏了的高压线铁塔。直到后来他望见顶上至少还有六、七根电线完好无损地并列着。修理工最终会来的。但问题是什么时候?到那时说不定他已经被冻僵至死了。那直升飞机的无线电通讯要是完好的话还可以派上用场,但是眼前的失事场面告诉他动这种念头是在浪费时间。
五分钟过去了,他试着想要站起来,但他的两腿软得象橡皮一样。
他咒骂着。他需要更多的热量。那火对他是绝对的有帮助。他原地转着身子,直到他的两腿更加靠近那火苗。
现在初起的惊骇已经过去了,而代之以急切的心情。看来他得转移到大路那边上。要是他能紧急通知最近城镇的民兵——虽然他知道这个辰光那男的和那女的可能已经在列宁格勒了,也可能在这等同距离的其他某一个地方——但这还是有一丝机会能让他抓住他们。他可以通知沿途各个驻地部队并在主要公路上设立关卡。
他感到他的腿变暖和了。他试图想支起他的身子。
当他在作尝试时,他听到矮树丛里一阵沙沙的响声以及一记低沉的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