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啊,春香——”银吉叫我,“这可怎么是好啊?”
我从她的手臂里扶过香夫人,把她放在枕头上。
“你摸你摸,”银吉拉起香夫人的一只手臂塞到我手里,“她是不是没救了?她摸上去这么凉,好像连脉搏也没有了——”
我看着那条手臂,上面被指甲划破的伤痕变成了几根粗粗的黑线。原来,毒是从这里进去的。
从花房那边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园丁端着一个大碗朝这边跑过来,碗上面盖着另一个碗,溅起来的汤汁从碗沿边漫溢出来。我把手里的药丸放进碗里,用汤匙慢慢地搅动,让它化掉,然后我朝银吉示意,让她把香夫人扶起来。
香夫人的身子比平时沉了好多,嘴唇已经变成了黑色,我抬手捏住她脸颊,让她的嘴巴张开,让银吉用汤匙把芦荟汁一口一口地给她全喂进去。
喂完后我让仆人把香夫人移到浴室里去,让仆人们一盆接一盆地把煮好的大蒜水端进浴房里来,一直装满整个浴桶,我们把香夫人泡了进去。每隔半个时辰,我给香夫人灌一大碗甘草水。甘草水灌进去一会儿就会被她吐出来,香夫人软软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那些甘草水像神话故事里的水龙,自己从她嘴里窜出来。
我们把香夫人从浴桶里拉出来后,大家一起用刚煮熟的鸡蛋在她身上滚来滚去,那些鸡蛋剥掉皮后,蛋白都变黑了。折腾到第二天快天亮时,香夫人的气息平稳了。她的脸色变得像蛋清一样透明,嘴唇不再是紫色,变得像被雨水漂白的花瓣。
那刻,我独自陪着香夫人。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和香夫人赤着脚坐在木廊台上,闻着花香,看蝴蝶飞来飞去的情形。还有在夜里发光的萤火虫,还有从香夫人房里传去的男人的笑声,他们的笑声那么响,仿佛世间所有的高兴事儿都让他们遇上了似的。
香夫人的脸在湖水下面,抖抖闪闪的,她的笑容看上去很不真实。
“你在流泪,春香。”香夫人的嘴唇动着,声音细如游丝。
我在木廊台上奔跑着,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手握酒壶的凤周先生。
“香夫人活了!”我抓着凤周先生的手大声叫,“你相信吗?!”
“当然。”凤周先生慢条斯理地答道。
他的态度止住了我的脚步,“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药方的?”凤周先生斜睨了我一眼,他的脸上有微妙的笑容。
“有时候,比如说现在,我会觉得外公活在我的脑子里。是他的药方,不是我的。”
“春香,你天赋异禀,青出于蓝。”凤周先生把酒壶举起来递给我,“喝一口吧,庆贺庆贺。”
我为难地看了一会儿酒壶,“壶口上面沾着您的口水呢。”
凤周先生放声大笑。
“既然如此,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在为香夫人调理身体的那段时间,我让园丁挖了野玫瑰的根,每天煮水让香夫人泡上一个时辰。经过这次事情,香夫人变得比以前更加年轻更加美丽,她的皮肤比我和小单还要娇嫩,身上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即使是女人,见到她也会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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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宫廷乐师(1)
宫廷乐师
南原府出现了一些陌生的脸孔是后来的事情,这些年轻人大多拥有与他们的年龄不太相称的严肃表情,佩剑的就更特殊些,看上去就像司宪府专门进行暗访的官差。第一批来到南原府的年轻人在城里转来转去,吊足了南原府人的胃口,最后,本地的好事之徒终于打听到这些年轻人是受了盘瑟俚艺人和异闻传记的蛊惑,专程来拜会香夫人的。
“啊呀,原来如此!”
南原府一颗颗好奇的心落了地,同时,大家意识到香夫人的传奇故事已经越走越远了,不止远到了他们的双脚没有走到的地方,还远到了他们的头脑没有想象到的地方。而这些新面孔的出现,无疑又给盘瑟俚艺人和赁册屋书生们的创作提供了新素材。所以大家都说,在南原府的空气中,只飘荡着两样东西:一是香夫人的名气,二是流花米酒的酒香。
宫廷乐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