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栀一直是千田格之外的人员,用王林的话说就是“游兵”,他一直想收编了宋栀这个美好的女青年入千田格,但是人家宋栀一直都不理他。
在王林看来,宋栀是个谜一样的女孩。她独来独往,听老校长说,她已经在这里支教七年有余了,很爱这里的孩子,也常会照顾一些老人,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国庆节这天,被王林私下称作谜一样的宋栀在大喇叭前,念着王林写的主持词,说,同学们,我们的国旗是烈士的鲜血染成的!我们热爱我们的国旗,就像热爱我们的国家!
念到这里,宋栀将手稿扔到一边去,她问道,同学们,你们爱自己的国家吗?
孩子们仿佛是被上了弦的闹钟一样不差分秒道,爱!
我当时还没啥感觉,只是不停地抽鼻涕、咳嗽,王林却已经站起来了。
宋栀说,你们知道该怎样去爱吗?
这个突然而来的提问让孩子们愣住了。
宋栀继续说,你们该有独立的思想。爱?也要明白为什么爱,知道如何去爱。爱不是老师教的口号,是发自肺腑的爱,是困境中依然要看到的希望之光,是支撑自己奋斗的精神信仰!孩子们,你们今天的条件是很苦,几十里山路、煤油灯、寒冷、贫穷……可是,你们有无限的希望,还有这世界上无数支持你们、爱护你们的人。即便成年之后,你们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的不公平,我仍然希望你们有一颗平常而温暖的心,去爱生活,爱这个世界……
宋栀这段即兴发挥的讲话,让在场的很多人沉默良久。
当天晚上,我跟宋栀坐在一起批改作业,看着灯光下她朦胧的侧脸,想起她今天说过的话,我突然有了倾诉的**。
我看着她,缓缓开口,像是在说自己的成长经历一般,我说,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叫魏家坪的地方,那里……很穷……我的父亲……残疾……嗯……母亲……体弱多病……
宋栀转脸看着我,表情很微妙。
我说,乡里的人……有照拂,嗯,也有欺负……我有一个哥哥……他从小就……很照顾我……不遗余力地给我,他仅有的一切……麦芽糖啊、水煮面啊……家里的芦花鸡下蛋的话,我的面条里会藏着两只大大的荷包蛋……
我低下头,笑笑,说,那时候,我们家很穷很穷,反正……是你不能想象的穷。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两眼泪呢。呵呵。
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我咬了咬嘴唇,说,我以前会觉得,那些欺负,那些轻视,会给我的心种满了仇恨的种子……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心却是这么的柔软和平静。我想到的不是昔日那些贫穷带来的痛苦滋味,不是白眼,不是颠沛流离,而是我哥哥,给我的所有的爱和温暖。
那一刻,我突然想念极了小时候。
白色的月光下,我,小咪,还有凉生,家里的石磨,墙外的枝丫,甚至父亲辗转反侧的声音,母亲偶发的咳嗽声……都如同梦一样静谧。
当初我在这种环境里时,会觉得此生不堪;如今回首,却只记得有人曾在那些难熬的时光里赠我美好。
宋栀看着我,很久,没有说任何话。
我回到自己的房子,只见屋外的窗台上放着一捧青草,青草下面,藏着两只鸡蛋。鸡蛋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用铅笔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字——
老师,你要早点好起来。
我回头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影一下就躲开了。
57 姜生,你居然能说这么多字儿了?
生活越多磨难,那些微小的感动越令人心酸。
我拎着两只鸡蛋去找王林,想转给他,让他补充一下营养。
我进屋时,他的室友刘瑞和贾冉都在。刘瑞老师说他又去砌房子了!
然后贾冉酸不拉几地补了一句,他准备金屋藏娇呢。
我找到王林的时候,他果然在砌房子。
王林看见我,指了指身后这座砌得几乎差不多的石头房子,问我,怎么样,我的手艺?
我笑笑,咳嗽了一声,说挺好。
他说,我这是给我心爱的姑娘砌的房子,明年开春送给她。
我说,没想到,自己动手砌房子这么浪漫的事情你也能做出来,跟你比起来,那些送女人商品房的土大款们真的是逊毙了。
他说,姜生,你居然能说这么多字儿了?不玩自闭了?
我低头,问,男人都喜欢送女人房子表达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