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回事?!”我蹲下去,扶住她的肩头,愤怒地朝车窗里望。正在此时,轿车的自动窗缓缓地摇落了,一头像野猪一样丑陋凶狠的黑人脸露了出来。黑人翻动着厚嘴唇、龇着白闪闪的大牙齿开怀地大笑着,笑着笑着,手一摔,摔出一大沓钞票扔在蓝湄身上,然后,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瞧,我昨晚服侍的就是这样一头野兽!”蓝湄擦了擦脸,平静地说。
我瞪大眼睛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的她,正趴在地上艰难地捡着钞票,一边捡一边说:“白青青,我是一妓女,你早就知道了吧!”
“是,我早就意识到,可我从来不敢相信。”我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她。
“哦,现在相信了?”她坐在地上数着钞票,漫不经心地问。
“是的,就你这样子,比妓女还堕落!”我哆嗦着嘴唇,咬牙切齿。
“哼哼,是的,我是无耻,靠这种方式来挣钱。”蓝湄说着,把钱放到提包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急忙冲过去扶住她。她的手像一根藤蔓一般,一下子紧紧地攥住了我。
“为什么扶我?我不是妓女吗?不怕脏了你的手吗?”她伸着脖子,一脸悲愤地冲我尖叫。接着,两行清泪如同珠子似的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滚滚而出。
“对不起,蓝湄。”我低声说,慢慢地扶她回小屋。
对于这样一个毗邻而居、生活了数月的芳邻,我实在是万千滋味说不出口。
张红又去了通宵教室。这样倒好,如果她在,估计蓝湄不会有勇气张开嘴。
我不喜欢偷窥别人隐私,对网站、小报上的花边新闻也从不感兴趣。但蓝湄是不一样的,她的美丽与哀愁让我不忍离去。
半躺在紫色的被褥中,蓝湄的脸有种死人一样的惨白与宁静:“两年前,我不顾一切地来到北京打算考研。第一年,我失败了;第二年,我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禽兽!我要报考的研究生导师,在给我许下种种美丽的诺言后,无耻地把我在家中玩弄了。”她轻轻地说着,牙齿哆哆嗦嗦地咬住下嘴唇。
我无语。望着这张美丽的脸,真不知,有时,美丽到底是不是一种过错?
蓝湄眯着眼睛,继续说:“我恨他,他打破了我的梦想,让我太早看到现实的可怕。当我发觉自己一直孜孜追求的东西竟然如此丑陋时,我放弃了,因为它让我作呕!”
“可那也不至于——”
她摆摆手,我立即闭上了嘴巴。我知道,此时的她,需要的是有人倾听。
“我考了雅思。我的雅思分数是7。5分。7。5分啊!有多少人能得7。5分?可我得了。我对自己一直充满信心,而我也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她说着,微笑起来,好像沉浸在某种幸福的回忆。可很快,她的脸色又暗了,“可,即便7。5分又如何?我没有钱,出国需要一大笔钱。别人都有家人、亲人、朋友可以依靠,而我,什么也没有。我的家人还等着我把他们弄到北京来,而我当时的男朋友早因我的失身离开了我。”
“所以你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是,也不是。我男朋友离开后,我恨透了男人。我一直觉得男人欠我的,于是这笔钱便自然应该由他们出。这一年多来,我见识了无数的男人,中国人、外国人,老的、年轻的,丑的、俊的,有钱的、没钱的……可他们都一个德性——无耻!”
“可总有一些好的吧!”我心里略略为方卓打抱不平。
“不,没有一个。”蓝湄摇头坚定地说,“男人是没有进化完全的兽。他们盲目自大实际上却丑陋猥琐,正是由于他们的丑陋与自卑,他们才要反过来糟蹋女人的美丽。哼哼,总有一天,我要用高跟鞋踩扁他们的脑袋!”
“总有一天?!”我心中一惊。怎么又是一个“总有一天”?!我听到了张红的“总有一天”,听到了方卓的“总有一天”,如今又是蓝湄的!
这个世界的恩怨,到底何时才能了结?
我轻轻地抚着蓝湄的头发,一时,无话可说。
“白青青,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她仰起脸,望着我。
我轻轻地摇头。我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她的过去而对她有什么看法,相反,还觉得她特别不容易。只是,我不赞同她的方式。
“为什么不换种方式?你英语那么好,一定能找得到工作。”
蓝湄凄然一笑:“你知道我需要多少钱吗?”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