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又想起张红的脸,那也是一张为考研而渴求得近乎发狂的脸。“我要考上。我只有先‘被嘲弄’后,才能‘嘲弄’……”
突然,我感觉满世界腾空飞起了无数的泡泡,瑰丽无比、灿烂无比,每个泡泡上都写着两个大字:考研!而泡泡下那些满是期待的脸啊,好像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它是多么不堪一击、多么稍纵即逝。
时间像流水一样向前流淌。我们大家依然每天三点一线地奔波于小屋、自习室、食堂。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然而一切似乎又有点儿不同。
我开始一周三次地帮方卓辅导公共课,每次两小时左右。事实上,由于我们同处一室,我们根本无法遵循这个“一周三次”的约定。每天晚上从自习室回来,方卓便拿着一大堆的问题,轻叩我们的“墙”。而我,再也没有了晚上独自用功的时间。
我发现,方卓公共课基础十分差。可能由于走出校门时间太久,也可能由于他在大学时就没有好好用功,所以高数、英语对他来说显得十分吃力。所幸的是,他天生便具有卓越的经济头脑以及政治才华,他的政治以及专业课都十分好。西方微观经济以及政治经济学等许多考研生望而生畏的学科对他来说竟是易如反掌。而且,他的头脑十分机灵,再加上我与他可能“心有灵犀”,许多问题经我一点拨,他立刻便如梦方醒。
他的进步很快,这是自然的。毕竟,我为之付出了我的时间、精力、心血。
当然,方卓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他开始不经意地在我桌子上放些巧克力、口香糖、冰淇淋等令我心花怒放的小东西。而我,也总是毫不客气地来者不拒,一边吃一边还唠叨:“军功章嘛,有你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作竞争对手。私下里,我十分自大地认为,他还不够格。
我依然傻子似的为了让他明白一道公式的用法而绞尽脑汁、肝脑涂地。事后想想,真连弱智都算不上,简直就是一白痴。
张红开始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了方卓?我说:“嗬嗬,就那小白脸,不可能!”
她不相信,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张口闭口就方卓、方卓的?”
我说:“有吗?”
她说:“有啊。一和我说话就是方卓,真没出息。”
我说:“嘿嘿,你是神经过敏!”
她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时候谈爱情有点儿奢侈,你注意点儿!”
其实她不说我也感受得到,一种别样的气息正在我们陋室里潜滋暗长,它的名字叫“温情”。
三里屯之行后,方卓对我的态度明显温和许多,话也多了起来。虽然我们的对白大部分还是与考研相关,但那口气却大不比从前。而且,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关注起他回来的时间。一旦他该回来却没有回来时,我便开始心神不宁、坐卧不安,非得听到他拧开房门的声音,我才能再度把思绪集中到书本中。
一直以为,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然而,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他这样的感觉竟然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天的夜晚,越来越凉爽舒适,北大俄文楼前的英语角也越来越热闹了。每到周末,形形色色的人们汇聚于此,既是为了“Practice English”,又是为了“Hunting”。
我和张红总是不参与此的,不是清高自傲,而是实在抽不出时间。然而,有一天夜晚,我们突然被两个外国小伙喊住了,盛情力邀我们参加他们正在进行的“填字比赛”。
说得露骨一些,若不是因为他们是外国人,我们肯定会目不斜视地走过。但看到他们金色的头发及澄蓝的眼睛,我们扭捏几下后,也就十分兴奋地加入了。
老外们玩的“填字”类似于中国的“小强填字”。所不同的是,比中国的小强弱智一些,也就是拿着一张写了头一字母的卡片根据对手的神情“找朋友”,找到能组成这个单词的字母。同时,每一队的字母全部配好对后,联结成一个意思完整的句子方算最后成功。最终看哪个队找得最快,意思准确。失败的一方则需根据赢家的要求表演一个节目。
当然,我们队赢了。我不认为我和张红有多么聪明,但对于一个头脑中掌握了上万单词的考研生而言,玩这种“填字”游戏简直就是小儿科。然而,那两个老外可不这样认为,他们真诚地向我们表示感谢,认为我们是世界上最“SMART”、“PRTEEY”的女孩。当最后了解到我们也住蔚秀园后,他们更高兴了,摩肩擦掌地表示要和我们结伴而行。
最后,我们一行四人,愉悦兴奋地走过漆黑的榛子林、红楼、石拱桥。当我们刚穿过西门口的红绿灯时,老外们很吃惊地发现蔚秀园门口的小卖部竟然还没有关门,于是便大方地说要请我们吃冰淇淋以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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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们带的东西挺多,我便自告奋勇地留下来看东西,而张红则随着他们去冷饮店挑冷饮。
正当我在昏黄的路灯下左顾右盼时,突然,一个高挑的黑影从北大西门跑出,一边招手一边喊:“青青,青青——”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方卓。显然,他已经跑了许久,夜晚的空气很凉,但他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咦,方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我奇怪地问。
哪知,这厮却毫不领情,反倒怒气冲冲,脱口便出:“这么晚!看来你也知道这么晚了!”
“什么意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四处找你,你跑哪去了?你看看都几点了!”
“找我干吗?”
“你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到处乱跑,我能不担心吗?你有没有一点儿安全意识?!”方卓好像又委屈又生气,依然红头涨脸,“前几天,未名湖才浮起一具女尸,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张口结舌。与其说我被他口中的“安全意识”吓着,不如说我被他的态度搞懵了。至于吗?
正当我迷惑不解时,张红拎着两个冰淇淋走来,笑着打趣:“方卓,你太大惊小怪了。青青哪里是一个人呢,瞧,一共有三个保镖,你还担心什么?!”
显然,她把一切都听去了。
一时间,我和方卓全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那两个老外舔着冰淇淋走来,看到方卓,很自然地问我:“Boyfriend?”
“No,No,No……”我吓得急忙摆手。但方卓,却十分警惕地盯着老外,一点儿也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