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觉得我们那破学校竟然好大啊!通常,讲台上的老师说,最后,请大家翻到……我就低头、俯身、从后门爬出去、下楼、穿过这栋教学楼、再穿过那栋教学楼、又穿过一栋教学楼、冲上楼,在他出教室的第一时间拍他的肩膀说,呀,这么巧,我刚上完课!然后再跑去食堂。我们学校不大,但有n个食堂,我跟踪了他好几次,才发现他基本只去其中一个。
在教学楼跟他不期而遇后我就埋伏在那个食堂里,远远看到他来就冲出去,故意擦身而过然后优雅地一回头说:“你来啦,真巧,我刚吃完!”然后捧着咕噜咕噜的肚子去我宿舍旁的食堂。
我一直没有弄到他的电话号码。我又想到找钟沛。可是他却说:“这是个人信息,受**权保护!”
“课程安排表你怎么给我了?”我反驳他。
他道理大条:“课程安排表是几十人的,是公共信息!”
“阿拉伯数字还是全球几十亿人的呢!”
钟沛始终没告诉我易续的手机号,但他还是比较义气的。他向我透漏了一条重要的公共信息──那个周五下午四点他们系两个班男生会去大操场踢球。
我本来想拉张衣一起去的,第一是因为她对我追易续这件事还生气着,我希望她看看易续,看到了就应该很能理解我了。二是,我害怕自己会跑到足球场上柔情地拍下易续的肩说,呀,这么巧,我刚踢完!张衣是绝对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用她经常说的话就是,你没脸你无所谓,别丢了我的脸!
可是张衣二话不说就拒绝了我。她及其瞧不起女生追男生这种事儿,确切地说她认为谁都不应该追谁,如果需要追,就说明感情未到,未到的感情,就不该勉强,不然一定受伤。她的成长给了她太多的伤,直到今天,她都还是这样的感情观。
我跟张恒礼,作为陪她一起长大的伙伴,看过她的伤,也就十分地保护她的敏感,对于她不愿意做的事,我们绝对不勉强,连尝试说服的过程都没有。
所以那天,我就叫张恒礼给我打气。
枣子
我故意提前了半小时到。到的时候整个操场上没一个人。等了十分钟,张恒礼居然还没到。
“人呢?”我电话一接通就跟他吼。
“哦,我不来了。”他说。
“为什么啊?”
“嘿嘿,有人约我去图书馆。“
“你不是说已经跟她已经分了吗?”我气愤地说。
张恒礼老爱交些女朋友,成天让他请吃饭,请看电影,请去游乐场。张恒礼就那么多生活费,经常一个月才过完一半,手上就没钱了。他又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娘心中乖乖儿子的形象,所以就来坑我,一到月末,我们就穷得连方便面都吃不起,靠啃馒头度过。
“她只是生气了,现在又来和好了,她主动和好呢,嘿嘿!”他说。
“嘿你个头!你告诉她,从现在开始到月底最后一餐,你的饭她必须负责!我们已经吃了五天的馒头啦,我三天没拉粑粑了!再这么下去,领生活费的那天我就要去医院通肠啦!”
我说得一耍脑袋,发现身后站了一群人,钟沛易续他们都到了。三四个男生冲我竖着大拇指从我身边走上球场,我僵硬地一厘米一厘米把脑袋转回来,我不敢看易续的表情,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张恒礼在电话那头:“不太好吧?这样不太好吧?”
我挂掉电话想逃走,被钟沛伸手拦住:“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没下次了啊!放心,他没听到,他刚才走在最后面。”
我庆幸地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我饶有兴味地观看比赛。巨大的球场上有些脚,有些身体,有些头和一个足球。当时要有人跟我说那其实也是篮球,篮球跟足球其实是一样的,被打的时候叫篮球被踢的时候是足球,我绝对相信。我跟这两球都不熟。小学课堂上老师手中的玩意儿,量长短时叫尺子,量手掌时就叫凶器。
我大概看懂了一点。球进网就是得分了,之前需要个人努力,需要团体协作。所以易续和钟沛都在努力地跑动,那个球会被传到他们脚下又被他们传开。
我那天一直抱着一个信念:今天不弄到他手机号码就对不起我妈!现在想来那件事跟我妈哪扯得上一毛钱的关系?我妈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女儿的生命中有一个叫易续的男孩子。
比赛似乎停止了。场上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到场边。易续走到我的对面去了,那边已经聚集了一群人,都仰头喝着水。我心里发着抖,一分钟之前还信心满满,要见真章了就开始紧张了。
我想叫他,可是手臂抬起来,字到了嗓子眼儿,就是吐不出来。还好钟沛给他指了指我的方向,而我抬着的手臂依然在空中,我像军人接到指令般立刻将手掌左右摇晃了几个来回,机械地但也很及时地朝他招了招手。我看到易续似乎犹豫着,钟沛在一旁推了他几下他才小步跑过来,脑袋边飘摇着汗水。我的心砰砰直跳,但是我还是故作镇定地递上我准备好的水,迎上去,跟他打招呼:“嗨。”
我脑子里突然一个画面,爱情是最可爱的天使,她飞过浩瀚的天空、穿越层叠的云层,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我的身前。
他笑笑说:“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