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去张恒礼的病房,怕他一个人无聊,出来乱跑,撞见不该撞见的。护士正在给他打点滴。
“护士!”我说,“脑子的病,打手背上,有用吗?”
护士噗呲一笑,张恒礼撒娇道:“护士,能给她一针吗?她dot我!”
护士一愣,他忙解释说:“不好意思,游戏用语。我是说这个人这段时间一直不停地给我造成伤害!你要惩罚她!”
我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夸张地叫了一声,“疼着呢!”
我一听,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提出了关于心理医生的建议,却还是担心心理医生是不是真的能帮他,身边没有过成功的例子。
“我靠!”张恒礼刚好瞧见了,“不会吧?我疼你哭?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哟?”
“自多!”我说,“我是为你哭的吗?你也配?我是气易续,我写了多少封信了,一封都没回过!律师到现在都不肯见,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护士走后,他招手让我过去。
“哎,你别哭,要不我也给他写一封吧!”
我从包里拿出笔和信纸,把他的床头的书垫在下面。
张恒礼写着:
易续:
我是张恒礼,你他妈的能不能合作一点,做一个合格的嫌疑犯?
我指着“他妈的”三个字说:“他妈在天上看着呢!要不把这几个字去掉吧?”
“去掉还怎么表示着急和愤怒呢?”他说,“那我改成,王八蛋你能不能合作一点?”
“有点不妥,改成这样吧,‘你能不能合作一点,做一个合格的嫌疑犯!惜佳那王八蛋都快急死了!’”
张恒礼摇摇脑袋说:“我真不知道该羡慕你还是羡慕他!你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不要皮地爱一个人呢?他怎么就能被一个人这么不要脸不要皮地爱着呢!”
张衣打电话告诉我,张恒礼的爸爸同意了我们的建议,吴医生也同意了,只是嘱咐,第一次透析必须在半个月内实施,因为光靠吃药,效果甚微,透析宜早不宜迟。
张衣在短短的时间内装成一个心理素质不好、易紧张、胆小的病人,挂了这个医院的精神科,见过了医生后觉得不怎么样,毕竟是个综合医院。她找到了长沙最专业的心理诊所,并预约成功。她让我帮张恒礼收拾行李,吴医生同意暂时出院。
“张恒礼!有好消息!”我说:“张衣打电话来,说你可以出院了!”
“真的吗?我好啦?那些石头出来了?”
“应该是吧!具体情况你待会儿问张衣,反正我现在可以帮你收拾东西了。”
“太好了!终于重见天日了!”他欢呼道,病友也来恭喜他,两人欢快地握手。
我指着他:“除了这个,还有哪些是不值钱的?扔掉!”
他把我的手狠狠地拍回来,指着我说:“就这个,最不值钱!”
我收拾到一半,张衣回来了,张恒礼一下抱住她:“我要吃臭豆腐,我要吃口味虾,我要吃最酸辣的米粉,我要吃牛肉鸡肉羊肉火锅!”
我跟张衣四目相对,都笑着,眼眶里却都有一点点泪水。
马律师终于回了我的电话,我跑到走廊的最尽头去接电话,那里最安静。
他说,“男死者大概八年前被委派为深圳分公司的经理,四年前回到长沙生活,分公司经理的位置却没变,大概每两个星期去一趟深圳,开会、或者见供应商。他在长沙有一套房子,有一个书房作为办公室,大多时间在家办公。
这件事,张衣不知道、林木森不知道、小珊瑚不知道,梁经理不知道,连分公司的人都不知道。分公司的职权是采购和质量管理,经理成天在外联系业务是很正常的,他也不用打卡上班。他对分公司一直宣称的也是要给与员工最大的自由和信任。员工自己不被人管,谁还会在乎经理此刻在何方呢?那大概是最舒服的工作状态了,都只顾着享受,不做多余的猜想。
可是这个情况,在易续毕业加入公司后改变了。易续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深圳分公司和合作工厂实地学习产品知识。从那个时候开始,男死者在深圳长期租了一套房子,不过他还是经常回长沙度周末。一起度周末的对象就是易续的妈妈,活动区域一般在他家、青洋湖、青竹湖、黑麋峰那样远离市区的休闲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