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却也同时道:“我不用送,这辈子在这院里走着,便是瞎了眼,也能摸着路,何况今儿晚上月色好,亮着呢。”
华灼哪里肯让她一个人走,月色再亮,也不如白日,万一刘嬷嬷一时没注意,摔了哪里,她岂不是更过意不去,便道:“莫非嬷嬷也要我亲自送出去不成?”
刘嬷嬷顿时一乐,笑道:“我可不是华章那没脸没皮在小女孩儿面前也要争个面子的糟老头儿。”
这样说着,到底不好再拒绝,唯恐小姐真的要送她回去,刘嬷嬷便搭了一个小丫头的手,乐呵呵地走了。
眼见刘嬷嬷走远了,华灼想了想,对七巧道:“以后专派一个丫头,每日专管接送刘嬷嬷。”
七巧连忙应了。
第八十二章 庄子出事
自这一日起,华灼的生活就变得极其忙碌起来,每日一大早便要起床,随着双成姨娘管理荣安堂一天的吃用事宜,间歇还要抽空练习刺绣,秋十三娘来的日子也改了,从每隔两日来一次,改成了每隔五日来一次,时辰也换到了午时已后,原本那是用过午饭以后的小睡时间。下午略有空闲,还要练习书法,杜家就更不常去了,原本是七日聆听一回杜如晦讲授书法技巧,现在也改成了十日一往,杜宛知道她忙,也不怎么来找她玩耍了。
到了晚上,还要跟刘嬷嬷和双成姨娘学看帐,华灼对计算也如八秀那般,委实没什么天份,好在七巧肯学,又有兴趣,倒是弥补了她的不足,华灼索性就不在细节上下功夫,只管核算最后的总帐,倒也渐渐上了手。
月底的时候,杜宛派人来提醒她,别忘了给庄静的礼物,忙昏了头的华灼才一拍脑袋,她又把这事儿给忘了,幸亏杜宛细心,没忘记提醒她。
不过送什么礼物却是个问题,杜宛送画抄经,显的是一个诚字,礼物其实并不贵重,而以庄静那样的身份,也不会在乎礼物贵重不贵重,关键是看送礼的人有没有心意。
七巧见华灼难以决择,便道:“小姐,你生日时正值七月,庄小姐送了一把美人团扇,意为七月流火,团扇送风,眼下正是深秋露重,不如咱们便送一件衣裳,天日渐寒,唔……小心着凉。”
华灼听着“小心着凉”四个字,不由得噗哧一笑,道:“也成,静儿送我团扇,乃是过时之物,我便还她一件正当时的衣服,看羞不羞死她。”
想着庄静的身量随她的哥哥,那个讨厌的庄铮,都是高挑的身形,大半年没见的,恐怕比记忆中长高了不少,华灼就亲手裁衣,按自己的身形为模样,略略放长一点尺寸,赶了几个晚上,缝了一件夹棉褙子,以锦帛为面,来不及刺绣,只在衣襟和领口上绣了几枝碧桃花。
正准备派人给庄静送去时,刘嬷嬷来了,道:“小姐,二管家到了勤慎堂,姨娘请你过去。”
华灼一惊,忙道:“出什么事了?”
勤慎堂并不是时常开着的,只有每月月初时,大小管事们要禀报上一个月的诸多事宜,而主母也要对这一个月需要办的事情预做安排,才会打开勤慎堂,召集诸管事们,平日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只要到西跨院回禀就成,既使现在是华灼当家,这旧例也没有改变,基本上没事的时候,华灼都在双成姨娘的屋里,旁听大小管事们回禀事情,向双成姨娘学习怎么把事情出轻重缓急,又应如何不偏不颇地处置。
现在刘嬷嬷突然说二管家到了勤慎堂,华灼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而且出的是大事,不然二管家不可能越过西跨院,直接进入勤慎堂。
刘嬷嬷轻咳一声,道:“似乎是为了租子的事,庄子上好像闹事了。”
“租子?”
华灼张开双手,让八秀为她换上一身式样庄重的衣裳,一边低头沉思,想了片刻才道:“我管家时日还短,这租子的事倒是知道的不多,只记得前几日二管家还向姨娘禀报,说今年的秋收已全部结束,割下的谷子也晾干入库,怎么又闹出什么租子的事来?按惯例,不是年底前才开始收租吗?”
刘嬷嬷站在边上低声答道:“今年春天遇上干旱,夏日里又涝了一回,咱们的粮田都减产了,佃农们希望咱们府上能体恤一二,减上一成租子,但事情还没议成,夫人就病了,因此这事便搁下了,二管家前儿派人去了庄上,通知他们按往年的额数交足租子,于是便有人闹了起来。”
“就为了一成租子,竟然闹事?”
华灼脸色微变,她上一世是经历过流民逃难的,知道民以食为天,只要能吃一口饱饭,是没人愿意闹事的,毕竟得罪了主家,损失最大的还是佃农自身。可一旦闹起来,那就不是小事,抢粮,杀人,甚至更恶劣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现在既然已经闹起来了,那么显然这一成租子已经关系到佃农们的生死。
“刘嬷嬷,今年的粮食减产了多少?”
一成租子其实并不多,竟然就能让佃农们闹起来,可见粮食减产必然十分严重。
“这个……”刘嬷嬷犹豫了一下,才道,“少了三成还多,夫人之前就很担心这事,只是后来舅家来了人,夫人忙得没工夫理会,原是有这个减租的意思,但到底减多少,夫人还有些犹豫,就没定下来,没想到这一耽搁,竟然就出事了。”
说话间,华灼已经换好了衣裳,她心中焦急,也不多说,便急往勤慎堂而去,甚至一溜小跑起来,刘嬷嬷紧跟在后面,她毕竟年岁大了,走动间不那么灵活稳当,七巧和八秀恐她摔倒,连忙一左一右扶着她,追着华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