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埋下浓密的睫毛。
“宝珠,我的妻子若是他人,她容不得我了,因为她不姓蓝。”
东方鸿飞勇气倍增地攥住她发烫的手,另一只手掏出那把勃朗宁手枪,放进宝珠的掌心,说:“宝珠,收下吧,这是东方鸿飞的心,它伴随我几年了。”
宝珠没有拒绝,望着他燃烧的眼睛,胆怯地垂下头,终于把枪藏好;然后默默地看着,摸着腕上蓝色的玉镯。镯子在星月下闪着微弱的蓝晕,她慢慢用衣袖擦着,擦了很久,一狠心褪下来,说:“小时是臂镯,后来就成手镯了……是妈妈的。”
她似乎很艰难地递过去。
手镯带着温馨,东方鸿飞放在贴胸的衣兜内,轻轻揽住她的腰,说:“我俩定情鬼街,千千万万的鬼魂为媒,群星明月作证,自此生同衾而死共穴……”宝珠被他轻搂着,头垂得很低,一声不吭,像个懦弱的女孩儿。粗豪、英武和刚烈的草莽女盗全然变了,变成了女儿的心,女儿的血,女儿的一片痴情。
东方鸿飞嗅着满头乌发的幽香;聆听着火烫烫躯体内心房急搏的声音;慢慢扳起那张俏脸,那双明媚、清澈如秋水的眼睛羞涩地闭上了,两瓣变得鲜亮、丰满起来的红唇如紧锁的门扉,灼热的气息都自鼻孔喷出。东方鸿飞轻轻唤声“宝珠”。
“我打疼了你。”她说,去摸他的脸。
警长双手按住宝珠的肩头,说:“宝珠,我明媒正娶你。穿上凤冠霞帔,坐着花轿,夫妻拜堂,我把你牵到洞房去……”
宝珠伸手捂住他的嘴,深情地说:“只要你真心爱我,就是在这片坟地成亲也没啥。戴凤冠、坐花轿,那八方庆贺、满堂欢喜的良辰美景我何尝不想?女儿家只有这一天是威风的。”她语声变得低沉下来,“可你是警,我是匪,是被四处缉捕捉拿的女强盗,是杀人不见血的蓝色妖姬。你看得起我,不嫌我的出身,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鸿飞哥,你发个誓吧。”
东方鸿飞冲动地拣过个骷髅,摆在一棵被雷火劈倒的树前,说:“有你先逝人作证,我东方鸿飞与蓝宝珠结为夫妻,我若半点有负于妻,就是这棵树的下场!”
蓝宝珠突然跪下来,说:“我不知道你是善人,还是恶人,但总是先逝为仙,死算是人的善终。我蓝宝珠自此退出江湖,要做个贤妻良母,凡事都听从丈夫的安排。”
警长把她扶起来,两人目光默默相视,然后紧紧地拥抱一起。不知过了多长时辰,宝珠扬起脸,看到乌云将月光遮住,羞涩地把头藏在警长胸前,声音细微如蚁地说:“你刚才想做啥?
……就做吧‘东方鸿飞轻吻着她,说:“我们回去,告诉你母亲,让她也高兴。”
一句话提醒了宝珠,她说:“你不提回去,我倒忘了,小娟姐今天夜里来。”
二人边走边谈地离开“鬼街”、因关系发生变化,宝珠对警长不再有任何隐瞒。
她说,小娟这几天是到河南找一个古董商鉴定《八骏图》的真伪,两人约好在祝村见面。
“《八骏图》到底被你们弄到手了。”
“刚才,我偷听了你洪英婶娘的话,她讲出了这张画未落我义父手以前的经过。”
宝珠若有沉思地说,“这张画好像是不祥之物,谁都不能长久地占为己有。”
“宝珠,今后你做如何打算呢?”
“我跟着你。夫唱妻随,哪有你听我的道理?”她把身体偎依过去,警长用手揽住她的腰肢,心里却有些不安:吕小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如说出醍醐旅社中的情形,宝珠必然视自己如玩弄女性的男子,不仅勃然而去,还会反目成仇。蓝色妖姬的朱唇不是随意可亲的,那芳香的舌齿可以变成杀人的利刃。
嗜血的毒芯。
“我想,”宝珠温柔地说,“把画让小娟姐带走,算是物归原主。咱俩无牵无挂,到南方去。去苏州,人们说那里比天堂还美。你舍得警长这顶乌纱吗?”
“我早就不想干啦!”警长说,又问:“画是从范文心手里弄到的?”
“你不愧是个大侦探。”她嫣然一笑,轻轻拉紧警长的衣领,“风凉了。吕师姐忍辱扮成妓女,冒牌混进万春院,一是要引诱范文心,探出画的秘密;二是摸清王德兴的底儿……”
“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扮成妓女……”警长摇着头,装成故意不理解的样子。
“当初,她的身子已经被人骗了。再说,这几年被她要过的男子不知有多少呢!
她说,我看上谁,就和谁相好,然后再把他杀掉,到头来,她一个也舍不得杀。如不是我心狠,她不仅白白让范文心占了便宜去,画也拿不到手。我不该暗地说她的坏话。她人虽风流,但心肠好。哎?先别走,我有话问你。“宝珠用双手摆正警长的脸,神情严峻地说:”小娟姐对我说,她喜欢你,是真的吗?“
东方鸿飞很困难地点了点头。
她又问:“你也喜欢她?”
“我只喜欢你。”
宝珠的两只明眸闪着火辣辣的光,逼间:“她亲了你,在万春楼,对吗?”
警长轻叹了一声,算是默认。
警长胆怯而心虚,他贴胸的衣兜里正放着宝珠的蓝镯和小娟赠送的戒指头发。
尽管他不爱小娟,但不愿绝情般地遗弃掉。自从“醍醐仙梦”后,每到孤寂时,鼻端常飘溢过女人的气味,一闭眼便是驱之不去的女人形体,那些移动的,迷惑人魂魄的东西。他自省,懂得了譬如破戒的僧侣,松动的堤坝,很难再固若金汤。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