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国公立即点头道:“自然是你的身体重要。”
芫国夫人挽住苑国公的手臂,恳切道:“虽说喜事从简,病好些了还是要去家庙上柱香。”于是便吩咐管家:“还是送傅公子去长生阁安置,多选伶俐的侍奴服侍。”长生阁本来就是预备好了婚后给傅铁云居住的处所,地气极佳,最是养生延年的住处。
众人一起出了大堂,苑国夫人强压住许久的怒火便再也遏制不住,翻掌便向赵瑟打去,然而目光扫到赵瑟面颊上的红肿,便再也下打不下去。长指甲扫过赵瑟的鼻尖重重地打在旁边陆子周的脸上。她随即横眉立目地骂道:“我们把最珍贵的女孩交给你来教导,你便把他教导成这个样子吗?”陆子周只得跪下,他实在无话可说,便只好低头不语。
赵瑟虽早就料想这一关无论如何都躲不掉,却不想祖母大人上来便找陆子周发作,忙插到中间阻道:“今日之事和子周一点儿干系都没有,祖母大人何必迁怒于他?要打打我便是了。”
苑国夫人愈加愤怒,指点赵瑟道:“闭嘴!你可还是我赵家的女儿?跪下!你莫不是为了他才敢当堂据婚?”
赵瑟听芫国夫人这样一骂,便不敢再说,特意避开与陆子周并排的位置下拜。她知道,倘若再在芫国夫人盛怒之下替子周争辩,便是坐实了那罪名,那是要害了子周性命的。
芫国夫人冷哼一声,转而接着问陆子周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陆子周想都不想,立即答道:“我不知道。”
这虽然没有十分,至少八分是实话,陆子周说起来并无碍难之处。芫国夫人盯着陆子周看了一会儿,大约有几分相信,便放过此事又换了一问:“那么,瑟儿在婚礼上说答应了别人所以不能成婚,这个别人是谁?是你还是另有其人?”
陆子周却是有些迟疑。他当然不吝惜于说谎,然而,依照他的判断,事已至此,仿佛说出来更有利些。然而,赵瑟曾经是那样坚定地反对将十一的事情暴露于阳光之下,他也不希望违背妻子的意愿。芫国夫人的腿遮蔽了陆子周的视线,使他无法看见赵瑟的表情。最终陆子周只能将判断的权利留给赵瑟。他回答道:“我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这是违背夫德的。”
芫国夫人摇了摇头,嗤笑道:“这个夫德你倒是真的很守,妻子不希望你说的你就怎么样都不肯说。既知何为夫德不知何为孝道吗?难怪我家的女孩你教不好!”她转头对自己的丈夫芫国公道:“你问吧。”接着便站远了一些。
芫国公是很儒雅的人,一贯很喜爱陆子周,便又好言劝了一次:“子周,你一直都是识得大局之人。今日之事,我不多说也该知道该是个怎样难以收拾的烂摊子。倘若还有什么我们不知之事,你说该如何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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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周心里一万个同意芫国公的话,但想起当初赵瑟讲述自己与十一情事之时的信任,便觉得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去。便是要说,也只能是让赵瑟自己说出来。于是,他郑重叩首道:“子周实在无话可说。”
芫国公叹了口气向左右吩咐道:“取家法来吧。”
赵瑟闻言大惊失色,站起来挡在陆子周面前,大声道:“祖父大人,你不能对子周用家法,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今天的事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那么你自己说。”芫国公说。这时候,侍儿已取了长鞭来。芫国公拿在手里,并不急着动手,只看赵瑟。赵瑟摇头,芫国公便一鞭敲在陆子周的肩上,扫出一道血痕。
“不!”赵瑟尖叫着转身抱住陆子周的脖子,留着眼泪叫道:“你们不能这样逼我,不能拿子周来逼我。”
“瑟儿……”陆子周在赵瑟耳边轻叹。
赵瑟心中便升起一阵愤慨,直觉得再也不能这样退让下去。她转身站直对着芫国夫人说:“祖母大人,请不要问了。再等一下,你们不问,我也会说的,我发誓。不要再拿子周来逼我了,你们不能打他,不然我就真的不做赵家的女儿了!”
芫国夫人哼了一声,却也发觉赵瑟眼神不大对劲,不像虚言蒙混。芫国公道:“罢了,却像我们做长辈的要挟于你一样。来人,送陆公子回房,取本夫德给他抄,没我的命令不准出门。带小姐去家庙给列祖列宗请罪。”
侍奴们扶着赵瑟和陆子周去了。芫国夫人与芫国公并排走着。芫国夫人道:“那不肖女的话可不能当真的听。最迟明天,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太气人了,我非少活几年不可!”
“知道。”芫国公道:“我让老三去查。瑟儿身边那么多人跟着,她这个年纪,并不懂得一个密字重要,只要有那么个人,必有蛛丝马迹可寻。傅铁衣那里,要交代也不在今晚,好在他弟弟还在,不管是为了什么,终究大有转圜的余地。你也别急,待有了眉目在做打算。如今只着紧想些应急之策便是了。”
于是芫国夫人便交代了一连串的人名叫管家请来密议,末了,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恼道:“赵箫那家伙呢?今天这日子怎么连面都不曾露一下?又作死吗?多带人立即给我揪回来,不管他正在做什么!”
……
这天夜里,赵瑟坐在家庙的顶楼看星星,陆子周不紧不慢地抄着他烂熟于心的《夫德》,傅铁衣则消磨了意气负手站在终南山的半山腰眺望万家灯火下巍峨雄伟的长安城。
万参将远远地下马拜伏于地,请罪道:“属下无能,无法带回小少爷。”
傅铁衣有些诧异,皱眉道:“难道赵家竟敢扣下阿云,亦或是他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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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参将不敢看傅铁衣的脸色,低首答道:“小少爷说,他已经傢给那女人了,要留在赵家。”
傅铁衣按了按额头,低低道:“阿云他,总是要做得比我彻底……起来吧!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就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