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又经得起多少岁月和距离的考验?以我的年龄和阅历,早已不会相信那种至死不逾的忠诚了。当然,那种东西也许在这个年代依然存在,但一是不会出现在提都斯这种本身具有野心的人身上,二是即使出现,我本人也消受不起。
这种问题不是只有我看得到,身处这个位置,自然会有许多比我聪明勤奋的人看到并让我不能无视现实。镰仓之行当晚,我返回南京时,寒寒已早我一步返回在机场候着了。一见我便十分公式化地说:“现在有几件大事必须做,你看怎么分配安排?一是控制泛中华地区,二对提都斯的策略,三是随后的权力分配,四是备战。”
她说的四件事,任何一件都得具备大智慧大魄力者方可为。综合到一起,就使我这个智力和魄力似乎都不太合格的人头疼了起来,歪着头想了一会说:“要不这么着,还是照雷隆多例。你就做将军助理或者代理大将军吧,替我都管着先……”
寒寒闻言大怒。眼一红,紧接着暴喝了起来:”大将军,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她这一吼可把我吓着了,几乎产生了想找个角落躲起来的想法,最后好容易忍住了,迎着她的怒火问:“干嘛那么见外,你从前这么喊过我么?该怎么称呼还是怎么称呼,咱俩别见外。”
“我回到你身边可不是陪你吹牛聊天的。”寒寒斩钉截铁地说:“舍弃了一切来追随你。你也该给我相应地诚意!”
我就怕认真人。寒这样的人平时玩笑也罢了,认真起来可真是可怕!才烦完北条地事,她却让我片刻都不能休息,但不回答也不行。我耸耸肩说:“待定。”
这种回答比没回答还会引发认真下属的怒火。但不管寒寒会怎么看我,我此时当真不想再做过多的事了。北条会全力支持奥维马斯的事情已定,再多做什么也许已是徒劳。全力巩固中华地盘,再图与提都斯建立坚不可破的联盟么?也许能做到的。但那得花多少时间心力?我还有足够的时间么?
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我从前线返回后就考虑至今也没有结论,这一两天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我作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震惊地选择:在这个翻天覆地的时刻,没有积极作为去争取趁乱扩大自己的地盘,而是收缩了起来。唯一主动的作为只是把霍书湘和杨沪生的势力安插进了南京政府。后世分析家对此又作了无数的臆测,最后的主流意见是“黄某聪明地避免了与奥维马斯地直接冲突,巩固了二人的脆弱联盟”,只有极少人坚持批评我“胸无大志,毫无作为,狗运昌隆”。后者人数极少。话又说得难听,但可能更接近实际一些。
用“毫无作为”和“不想作为”来糊弄寒寒是没可能的,事实上我倒还不是那么窝囊。我操纵了多年政治,但一直对其提不起兴趣来。如今寒寒摆到我面前的四件大事倒有三件是政治工作,我看了都头痛。
我第二天还是决定去面对现实而不是逃避,把寒寒召来问:“提都斯不好安排,就让他继续管着欧洲好了,反正向他要也不见得会给。叫了过来也没有合适位置可安插,你说呢?”
寒寒淡淡地说:“虽然是没办法的事,但你不想在这方面有所突破,是写在脸上了的。”
“不要露出那种面对没出息男人地脸色。”我微微一笑:“中国这边也不好办,霍书湘和杨沪生当个省长、区专员还行,执掌全国时间一长肯定会出乱子。谭康现在出工不出力,许多工作让小淫贼实际主持,说到底不是太放心。你有意执掌中国么?你有这个能力,我相信你。”
“让个日本人来执掌中国,你脑子坏掉了?”寒寒摇了摇头:“再说,日本的失败已经让我灰心了。与其深涉政治,还不如就象在雷隆多当总督时那样以军事为主的好。”
我耸了耸肩说:“你我的性格从根本上是有些接近的,只不过你比我更愿意去接触那些内心不爱的事物。中日关系会闹到现在这样僵,以至于成为最佳人事安排地阻碍,始作俑者虽然不是我,但我起的作用绝对是首屈一指的,真是啊……”
“不要扯远了,现在的策略是全力对宇么?”寒寒打断了我的感叹:“如果是那样,后方暂时交给这几个人也可以,毕竟那边来得更紧要。我要求到一线去,作战也好,后勤也罢,有什么干什么。”
“好吧,我给你调阅所有资料的权限,对宇作战的准备方略就拜托你了。”
寒寒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时,忽然又停住问:“那你把所有事都推掉了,自己又干什么?不会再去找个小姑娘陪着压马路玩吧?”
她说这句话可当真是鬼使神差,竟使坐在椅子上的我突然雄躯剧震了起来。我俩间地空气凝固了足有半分钟,寒寒才迟疑着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终于反应了过来,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当年穿着吊带凉裙,脸上还戴着面具陪我逛街的暴龙公主了。第二次亡魂公路会战前,她正在尼布楚上作战,断绝消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现在怎么样。再怎么也给我当了那么久的卫队长,现在我要再去逛街,未免有‘人面桃花’之伤吧。”
寒寒撇了撇嘴说:“老毛病了——你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爱上一些根本不该去爱的人,我倒真想看看你的感情生活最后怎么收场。”
我挥了挥手说:“瞎讲瞎讲,别根据几张为她支付的信用卡帐单就做无责任推测。你去做自己的事吧。你可提醒了我,该去接见一下天界军首领了。这伙大爷请来容易送走难,要让他们乖乖听话给我们上宇宙前线打仗,还不知道得费多少功夫,这不就是本将军的工作么?”
与其说是找到了工作,不如说是找到了在部下面前为自己懒惰行为开脱的借口。收到奥维马斯返回大十字架消息一个小时之后,我到雨花台的天界军军营与他们的首领召开了一个座谈会。追溯大时代以来历史,我应是七十年来以官方身份与他们正面接触的人间第一人。一不留神,就又创造了一个历史记录。
尽管曾经亲赴过天界大都市徐州的龙潭虎穴,早已领教过大将军的军威,我抵达雨花台时,仍为那种铺天盖地的浩大军势为止气息一窒。驻扎在这里的是无忌军的李氏军团,有五万兵马;同样拥有五万兵马的无忌军风里军团驻扎在江浦,只是派了高级军官过来迎接我。他们以极小的代价蹂躏驱逐了江淮军后,一南一北地驻扎在南京周边。从最坏的方面考量,现在的局面绝对不是我夺取了南京,占据了中华,而是接替了林铁锋被他们包围的位置。
一同迎接我的人中有一小部分服色不同,他们是泰严军的北方军团代表。一百多年以来,北方军团唯一的任务和最沉重的负担就是抵御无忌军的扩张步伐,二者间的关系实在难以用“友善”形容。然而现在他们却都站在了一起迎接我,看到这一幕,我忽然感到有些惶恐:我确实已经深深地改变了历史了,又将会用自己的力量把历史引向何处?北条镰仓批评我的话虽然刺耳难听,但却不无道理:除了那个艰巨遥远的“胜利”之外,我确实没有为将来做任何的打算。没有宏伟目标的人坐到这种高位上,恐怕比野心家更危险。
简单的寒暄之后,我们来到了大帐中。帐中已设了筵席,我坐上首,泰严军和无忌军的将领坐下面,举行一个边吃边谈的饭桌会议。环顾四周荷甲佩剑的天界将领,我微微有些口干,定了定心神方才用天界语说:“各位舍弃旧怨,以人类共同大业为重,星夜驰援,精诚协作,毕大功于一役,本座不胜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