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回忆当然值得品味,简直可待成追忆,只是现在情况却逆转了:当年我们是三个人混在几十个北外的人中,可以从容混入;而我们现在只有两张门票,我带来的卫兵却有门票数量的二十倍,无论如何都是混不过去的。此时如果亮出身份,耍耍威风,一切问题甚至包括车位都会迎刃而解。可是我今日却特别不想生事,于是吩咐卫兵们自己在外面找酒馆喝两杯,公费报销。然后与金灵进去了。
与我所预料的情况相同,海洋大学的停车场和路边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豪华车辆,到处可见脑满肠肥的新晋政客。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他们还在外面唧唧歪歪地聊个不休,路过时听到的十句里倒有八句是脏话。显得比昔日GD&的那些高知政家客们层次低不少。为了防止金灵的容貌惹祸,我早让她戴上了口罩帽子围巾。可裹得太严反而引起了一些闲人的怀疑,再加上她地身材连裘皮大衣都掩盖不住,追踪而来的目光和闲人并不见得比往日少。我瞪圆了双眼,迸散着杀气赶开了好事登徒子们,拉着她上了礼堂二楼,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了,终于舒了口气,说:“一路过来看到了么?路边停地那些车。八成以上都是奇沃六六、六九这种名车。”
金灵摇了摇头说:“哦,你知道我不认得这些东西的,有什么不同么?”
我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奇沃系列都是名贵车。六六型八十万一 辆,六九型一百二十万,超过地方政府用车标准的三倍。奇沃全系列都贵,所以算不得公务用车,以前GD&也只有高级部门有些低端型号。因此理论上这种车。特别是这两种型号是不该出现在地方政界的。算 了,看你还是不懂的模样,我给你明说了吧。这两种车被称为‘黑社会BOSS专用车’。长焦鸟人说的那个段子,就是暗指现在政界流氓横行的状况。”
金灵却忽然噗哧一声笑出来。我一点也不觉得刚才解释的有什么 错,或者长焦鸟人地那个冷笑话有什么可取之处,因此被她笑得极为纳闷。等她笑够了。终于忍不住问:“你笑什么,卖笑啊?”
这种不敬的口气使我挨了一拳,不过也不疼。金灵瞪了我两眼,忽然转过头去说:“刚才你挟着我一路走过来,我忽然觉得你跟虹翔好 象!你们两个对待我的方式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她。此时灯光忽然暗了下去。演出开始,我们的对话也就随之嘎然而止了。
演出从八点开始到十点结束,我都看得饶有兴味。其间有些酒喝多了的新晋政客议员们聒噪喧哗,惹得金灵一阵阵皱眉,我也当他们不存在。这场演出的水准虽比不得恺撒皇宫&&等专业,对作为业演员的大连医学院学生来说,也算是难得地上乘表现了。
本来挺有趣的一晚上,临走时却有些倒胃口。大连红十字会的人在几个出口处设有募捐处。本意只是自愿捐款。我都摸了两百块钱出 来,准备表示个小意思——经历过尼布楚前线的人都知道,后方这些看起来很罗嗦无谓的东西,在那里意味着什么。有的时候一管青霉素、一卷绷带就能决定一个人地生死命运。但在贵宾席那边的出口,最早出去的几个政客却在那里沽名钓誉,捐了钱还要登记,就把出口堵住了。后面的人出不去,憋了一肚子火,连声污言不绝于口。双方你一句,我一句地放了些狠话出来,没骂出个名堂来。前面的愤愤然走了,后面的一拥出门,把红十字会地工作人员挤得东倒西歪,再没一个捐款。场里不少死不自觉还顺势挤到那边出口溜出去,省了不少排队的时间和捐款的损失。
我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些,老老实实地排着队。金灵竟然连这样纯洁老实的我也要取笑:“哟,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啊。”
我板着脸说:“大爷我高兴排队,你想先走就走那边。”
金灵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扬了扬手里的钞票,说:“算了,陪你一同表示个心意吧。”
这年头贱人当道,好人难为,想表示个心意简直不容易。我们足足排了十分钟的队,前面的二十来人方才走完。时间不早了,东北的早春之夜仍然极冷,谁有耐心在这里慢慢地磨时间!我把金灵手里地钱夺过来,连同自己的一同丢进捐款箱,匆匆走出了门。刚下到外面的楼梯转角处,忽然被远处一辆汽车的大灯晃得眼睛都睁不开。
虽然视力受阻,我还是一眼认出那辆瞬间爆发加速的汽车是一辆奇沃六九型,也就是说肯定是参加今天义演会的某个新晋议员的座骑。这辆车充分发挥了其机动力超强的特点,在一秒半内加速到了八十公里时束,猛地拐了一个弯准备杀出校门。可是,这里不是高速公路也不是市区的六车道干道。只是一条十米宽的校园道路,路上的人还不少!
多数人都惊呼着弹跳开了。但事情发生得太快。还没等这些死里逃生的人反应过来,骂出口来,爆发加速地奇沃六九车就出事了,刚拐过弯去,便撞中了三个正在说笑的学生,他们只听到了急速拐弯的声 音,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给撞得四下里飞了出去,奇沃六九车也猛的一拐,撞到旁边绿化带的铁栏杆上停了下来。此时我才看清楚牌号是 “辽巳0002,看来车主还不是一般的地方议员。起码是省议会的首席 议员。
金灵被眼前发生的惨剧惊呆了,过了好一会才皱眉说:“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东张西望了一下,看到许多人已掏出手机拨打交通事故报警,就不打算多事了。低头看了看表,问: “下去看一会,还是绕道取车走人?也许只是一起交通意外而已。”
“睁眼说瞎话!”金灵用一句泰严的地方1的天界语方言骂了我一句。又改回汉语说:“这样地事你也好意思说是交通意外?过去看看。”
中国人好扎堆,这个群体性爱好千年不改。车祸一发生,现场就迅速围满了人。有几个海洋大学的学生已动手把被撞飞的三个抬去了学校医院,而那辆惹祸的奇沃六九撞得挺惨,一时没人敢接近。在场的人议论纷纷,飞言流语地传了好一会。忽然那车的后座里有人用力踹车门,却因车门变形了,怎么也踹不开。这时才跑去几个大学生跟着帮忙,一时还是弄不开。不过,撞得这么狠,恐怕得要消防队来用液压剪处置才行。
我正生出这个念头。忽然那边传来一声闷响和脆响混杂的巨响,几个用力拉门地大学生倒了一地,满地都是碎玻璃渣。十秒钟后,倒在地上的一个大学生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了怒吼:“狗日的敢开枪,打死他狗日的!”
形势一下子变得复杂混乱了起来,现场的人越围越多,远处的学生宿舍里也陆续传来了齐声怒吼和快步下楼声。一拨拨地学生冲过来了。形势大乱,要想在短时间内辨清是非就变得非常困难。但有目共睹的几个事实是:那辆车莫名其妙地高速启动,撞飞了三个大学生;拉着窗帘的后车座里的某人认为前来帮忙拉门的大学生有威胁,对他们开了枪。虽然没打着人,但性质已相当恶劣。
“那个人怎么能那样!”金灵气愤地说:“真是狼心狗肺!好在人多他也跑不掉,看警察来了怎么收拾他!”
我反问道:“你认为他就是坏人了?凭什么这么认为,有充足的证据吗?”
“我知道你爱跟主流舆论唱反调。”金灵瞪了我一眼说:“虹翔也总是这样。可你倒说说,怎么才能合理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