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主持鼓动和联络的,正是那班因“装神弄鬼”判罪,遣返原籍限制居住的儒生兼方士。他们最恨嬴政,而最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彼此熟悉,联络起来也方便。
这些人的行动尚未酝酿成熟,一点星星火花却点燃了反焚书的野火。
鲁地曲阜,孔府大成殿前,一千多名县卒和两万多名民众对峙。县卒有骑马的,也有徒步的,全副甲胄,如临大敌,全都静肃地等待上司进一步命令。另外,在他们背后还有数百名拆除工人,手执拆除工具,有的站着,有的蹲着,不耐久等的咕哝着。
两万多民众席地而坐,将大成殿多层团团围住,一个个俯首低眉不说话,却个个紧咬着嘴唇,脸上流露与大成殿共存亡的决心。群众有孔家子孙,也有闻风来增援的外姓人,男女老幼全有,还有怀里抱着孩子的妇女。
带队的县尉正在和群众代表,也是孔家族长的孔鲋理论。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对满头白发的孔鲋倒算恭敬,他说:
“孔先生,这两名牧童拿着竹简玩,上面刻的是易经部分文字,可说是人赃俱获,抵赖不掉的。而且他们也招认了,当天晚上看到很多人搬重东西进去,这还有什么话说?”
说到这里,他用脚踢了踢跪在前面、全身五花大绑的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说:
“你们在哪里捡到这几块竹简?”
“在大成殿后面的草堆里。”两个满身是伤的孩子说。
“当天夜里你们好奇,又守在这里看,看到什么?”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都不肯说。县尉踢了其中一个孩子一脚,大声叱喝:
“告诉你们族长,你看到些什么?”
“很多人……很多人搬东西进去,”孩子嗫嚅地说。
“孔先生,现在你亲耳听到了。”县尉得意地说。
“就是搬东西也不一定就是搬古籍,里面摆设先祖的旧物甚多,而且前两天你们也搜查过,没有什么古籍,你们该放手了。”孔鲋挽着花白胡子沉着地说。
“所以我们怀疑这里面有夹壁,要拆开看看。”县尉诡异地微笑。
“拆大成殿?绝不可能!”孔鲋坚决地说:“先祖孔子去世第二年,鲁哀公于旧居建大成殿祭祀先祖,历代鲁君及各国诸侯莫不视为圣地,只有历年修建,从没有人动过这里一砖一瓦一小撮土。连中原视为南蛮的楚人亡鲁后,楚王也是年年派人来祭祀,你想拆,你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孔先生,你要讲理,我也是奉命行事,不要让我们为难,”说到最后,他语带威胁地说:“不要逼在下动武!”
孔鲋仰天哈哈大笑,随即又脸色凝重地说:
“那很简单,要拆大成殿,先杀了老朽,然后踩着这两万多人的尸体过去。”
“不错,放马过来,踩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静坐的一层层民众全都站起来怒吼,吼得县尉震耳欲聋,紧皱着眉头,他向后走到队伍前面,小声对左尉说:
“这件事很棘手,本乡本土的事怎么忍得下心动真刀真枪?县令倒躲得快,就是不亲自露面!”
“大人别忘记县令也是孔家子孙,要他来主持拆祖庙,当然不敢来。”
“派去报告郡守的人怎么还没回来?他是秦地人,事情比较好办些。”县尉紧皱的眉头一直打不开。
“就是朝廷派来的监御史亲自来办这件事也很难,别忘了县卒大部分是本地人,而且姓孔的特别多!”
“你不要说话老是教本官别忘了,你才要别忘了,虽然你姓孔,等下行动你也得先带骑卒打头阵,这是命令!”县尉没好平地说。
“遵命,但大人别忘了还是等郡守指示来了,再行动比较好些。”
“本官知道!”县尉不耐烦地用手上马鞭击打着皮靴。
就在这时,一部汽车后面跟着数十七护卫向这边驰来。县尉松了口气说:
“看样子是郡守大人亲自到了,这个烫手山芋终于丢得掉了。”
但等到车子到达面前,下来的头戴高冠、身穿红色锦袍的不是郡守,却是朝廷派来的监御史。
县尉这下心情更为轻松,连忙上去行了个军礼。还未等到他开口说话,这位军人出身的监御史早就怒吼起来:
“怎么到现在还不采取行动?”
县尉苦笑着,指指狂呼嘈杂的群众。
“你有千余兵卒在手,还怕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幼?”监御史不屑的说。随即他又叱喝:“要你的人开路,让工匠好进去工作!”
县尉连声称是,转身下令骑卒开道,却没有一个人理他,原来八百名片卒中间竟有一大半是姓孔的。
监御史见状,气得哇哇大叫,抽出佩剑指着县尉的胸口说:
“阵前不进,按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