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看年轻郎中拔剑,知道今夜有场流血的好戏可看,纷纷散到四周,中间留下一块空间。
只见应声跳出四名短衣垂冠,嗔目不语的剑士。一名似乎是领班的秃头剑士,艰难地一个个字说道:
“小——子,你——是弃——剑——投——降,还是——想死——在——我们——剑下?”
“不要多话,手底见真章!”年轻郎中首先出剑,攻击那个领班。
只是这小子骨头虽硬,剑术却不高明,只过了不到十招,剑就被剑士领班挑脱掉地,喉咙也被他的剑尖抵住了。旁边很快有人带着绳子上来,将他五花大绑捆得紧紧的。嫪毐哈哈大笑,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先给了他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在他脸上吐了一口浓痰说:
“小子,别跟你老子瞪眼睛,你见王侯将相见得多了,可知道我这个王侯不是一般人,你老子乃是当今秦王的假父!你还服不服气?将这小子吊起来打!”
朝野对嫪毐和太后的关系,早已传言纷纷,今天由嫪毐酒后吐真言,亲口证实,周围的旁观者不禁哗然。
府中仆人将这名郎中吊到大厅屋梁上,用皮鞭猛抽,不到一会他就鼻青脸肿,衣服破碎,痛昏过去。
“弄醒再打!打死丢出去!”嫪毐还意犹未尽。
“君侯,不能再打了,”那位五大夫在一旁苦苦哀求:“再打真的会出人命,他是我故人之子,看在老臣面上饶了他吧!”
“既然是你的世侄,那就交给你管教,今后不得如此无礼。”
“是,老臣遵命,”五大夫转向带来的侍仆说:“将公子解下来,扶到我车上去。”
嫪毐不断得意地大笑,大厅中众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正视。
秦王政跪坐在中隐老人前面,刚陈述完那名郎中哭诉的长信侯府事件。
老人仍像以往那样闭目沉思。
“老爹,我该怎么办?”秦王政追问:“嫪毐当着那多人面前自称是我假父!”
“仍然是那句老话——投鼠忌器。”
“又要我置之不理?忍下去?”
“事情本来简单,”老人微笑着说:“将嫪毐抓来脱掉衣服检查就是,但问题是假若检查出他真的不是阉者,你要如何处置太后?你又将何以自处?”
“……”秦王政默然无语。
“现在,我将我所了解的你的个性,向你作一分析,然后由你自己决定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个性和这件事的处理有所关联吗?”秦王政不解地问。
“当然有关系。”老人肯定地说。
“那我对自己的个性非常清楚。”秦王政用的是充满自信的口吻。
“不,孩子,”老人摇头叹息说:“你说这种话就表示你自知之明不够!”
秦王政惊诧地看着老人,老人又闭目不语。很久,秦王政才蓦然惊觉,长揖行礼说:
“嬴政知道错了,请老爹指点迷津。”
“哈,总算孺子可教!”老人睁开眼睛微笑。
“老爹现在可以说了吧?”秦王政也像孺子般撒起娇来。
“知人难,知己更难!”老人停顿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
“铜镜鉴人,是一个样子,水中照人,又是另一个样子,可见想知别人,你所见到的只是部份形象,不一定和其他人相同,也不一定是这个人的真相,所以说知人难。”
“那自知更难呢?”秦王政提起了兴趣。
“自知更是没有一点凭藉,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再加上别人一些批评的印证,让自己认为自己就是这样,其实人最难知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