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的声色犬马、丝竹笙歌,市井的灯红酒绿、寻欢买醉,夜夜处处,不夜的邯郸依旧。
尤其是赵王迁登基以后,他母亲原为歌伎,他血管里流着母亲音乐的血液,他不但喜欢音乐,而且是深通音律,谱曲填词,所得新作,莫不在邯郸家家传歌,随之传遍天下。
君子德风,小人德草,风吹草偃,上行下必效,赵王喜欢音律声色,赵国朝野上下也就莫不嗜声色若狂。
大敌当前,除了前方士卒外,全国听不到抗秦的言论和呼声,满耳都是凄凉的赵曲和靡靡亡国之音的郑风。
齐虹看到这些情形,心里非常矛盾。她预测这次任务不会太困难,威胁利诱,向郭开提出秦王的保证,亡赵后会给他优于现在的待遇和官职,郭开应该会很快就范。但她也为赵国难过,这里到底是她生长的地方,她对赵国,尤其是邯郸,真有一种难言的深厚感情,何况赵齐唇齿相倚,唇破齿寒,接下去就是齐国——她的祖国!
齐虹在邯郸拜访了亲友故旧,连络上原先珠宝店的旧属,这一趟下来就是两个多月去掉了。
只有两个最主要的人她没见——
郭开,她等着他得到消息来找她。
赵悦,这位秦王临行前交代的赵国地下领袖,非必要她不想惊动他。他太老了,托他办事,他一定会交代底下,这样太过招摇,惊动太多的人。
果然,有一天,郭开托她姑父带信,说是她来邯郸两个多月都不去看看他,是否忘了故人?
郭开为了表示权势和财富,有意在大厅接见齐虹。
齐虹只是带了一婢一仆,乘着双驾安车来访,他却开正门迎接,护卫兵卒由大门一直排到大厅阶下,整整好几百人。
容纳得下百余席案的大厅,粗梁巨柱,雕刻精致,四周墙壁上更画着巨幅的壁画,全是出自名家手笔。
席案四周壁边全摆着奇花异草,远远看去一片翠绿,就像置身于花园当中。
厅中尽头今天只放了两副席案,显然他将她当作最亲密的贵宾,不想找其他人作陪。可是在厅中伺候的男仆超过十人,排列在他身后的燕瘦环肥佳丽不下二十余人,个个都锦衣绣袍,盛妆全饰,摆明是向她示威的。
分宾主坐下之后,十几年不见,免不了要互相仔细打量。
郭开十几年来,官做得更大了,如今身居上大夫御史之职,但因陪赵王吃喝玩乐,随时都伴随君王,赵王对他言听计从,实权超过丞相。
可是他那副尊容却一点都没有长进:尖头鼠目,猴腮猪嘴,下巴戽斗向前突出,身高不满六尺,却装出一副巨人相,说话都是眼看着天不可一世的模样,三十五、六岁的人,却表现得老气横秋。
“贤妹来邯郸两个多月了,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愚兄?”他首先责难。
“小妹的意思是先处理好一些杂务,然后专程拜访,想不到兄长先见召了,我这不是已奉召来了么?”有事求人,她心中作呕,表面上却不能不笑。
“听说你嫁了一个好丈夫。”郭开语其中嫉妒多于恭贺。
“唉,谈不上好坏,”齐虹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受委屈的可怜相:“表面上再好,性情不合,说什么也是假的。”
“所以你就到邯郸散心来了?”郭开眼睛发亮,似乎闪烁着无穷希望。
齐虹看了,心里感到高兴,看样子他对她犹未忘情,男人就是这么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她故意看看他身后排列的二十多个女人,中间的确有几个称得上丽质天生,天香国色,而且年纪又轻,不会超过二十岁,她这个三十多岁已嫁过两次的半老女人真是无法与之相比。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似乎要将她活剥生吞,对后面那些女人却不屑一顾。
“贤妹不必看了,都是些庸脂俗粉。”他半是客气地说。谁知他这一说竟引起身后这些女人的抗议,有人小声咕哝,也有人叽叽喳喳地当着客人面议论起来。
他这句话像是顽童用棍子捅翻了蜂窝,照情形看来,他对这些女人也不是驾御得很好。
她不明白赵王迁看上他那一点,竟如此宠信他。赵王是天下闻名的美男子,琴棋书画,跑马射箭,样样精通,可说是每个赵国少女的梦中情人,偏偏喜欢一天到晚和这样丑陋的男人混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也许他是想利用郭开的丑更为突显他自己的美吧!
这些女人的嘀咕嘈杂,使得齐虹不得不转移视线,改变话题。她指着厅内周围的那些奇花异果说:
“时值严冬,兄长还能找到这多长绿花树,真是难得!”
她这样说不打紧,只见郭开仰首哈哈大笑,身后那些女人也以袖掩唇窃笑。
“我说错话了吗?”齐虹不解地问。
“亏你还是珠宝世家,连这些人造花草都看不出来。”郭开又是一阵大笑。
齐虹起身仔细一看,这些盆栽除了几颗冬青以外,的确全是些人造物。它们以金做枝干,外包绿色丝绢,花叶有的竟是翡翠和红蓝宝石点缀而成,其中更杂有五尺高的完美珊瑚树。
“手工之巧,连我这个珠宝世家的人也要叹大开眼界!”齐虹衷心赞美:“出自哪位巧匠之手?”
“中原工匠都做不出来,乃是来自西域的礼品。西方沙漠很难看到绿色,他们喜欢用人造花草点缀篷幕,不过像这样贵重的却不多。”郭开得意地说。
齐虹回座,正在为难,今天这种场面如何谈到正题,不如改日再来。只见一名总管模样的家人,匆忙地走进来,附耳对郭开轻言了几句,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