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死去一年以上的,应当在大年三十这天;早上张罗饭菜;然后准备上坟的祭品。
先是准备纸钱,图方便点的就去商店里买现成的黄草纸,一般都是长方形,一扎一扎的。讲究点的就得自己做元宝了,用这种黄草纸自己手工做,有点跟叠船的手法差不多,反正样子挺像元宝的,两头翘起来。还有一种就是用剪刀剪铜钱,用得也是这种纸料。
现在也有的用木刻的如钞票样的印板在草纸上印制成钱;上面一般写上面额大小。或者用五十、一百元的人民币;在其上吹三口气;再放在草纸上用拳头打三下;表示印下了一张钱。接着准备鞭炮、酒、香。最重要的是选上好猪肉放入锅内煮熟;切成碗口大小的方块状;放入碗中做祭品;叫做〃刀头〃。至于那种商店里买的“天地银行”面额巨大的冥币,多半都是商家想出来的噱头,那玩意烧下去,小心祖宗被小鬼抓住说他使用假钞。
上坟祭祖时;由本家老爷们带领全家老小;除了太小和太老的外都必须参加。祭祖时;先将祖坟前后左右杂草清理干净;再三扣九拜;祭献刀头;焚三柱香;烧纸钱;放鞭炮,祭祀完后才能回家吃饭
这些东西查文斌都是信手拈来,没一会儿便准备妥当了,带着小儿子提着东西便去了坟山,卓雄和横肉脸已经去镇上了,说是去再买些酒菜。
今年啊,在那片坟山上又多出一个新坟,便是他的小女儿,查文斌不忍心过去,便差了他的小儿去烧纸,因为白发人是不能给黑发人下跪的,这要折寿,自己则去了师傅和祖宗的坟上。
本来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因为除了这会儿,他今晚还得来一趟坟山,来干嘛呢?守岁!
在我们那啊,新死一个人,在那一年的大年三十,吃罢年饭之后,要等到半夜十二点再重新上坟山,挑到那个时间之后,替他放鞭炮,烧纸钱,烧纸衣服。这样做就是告诉他,过年了,这是你在下面过的第一个年,以后就不属于人世间的了。
如果死的是个辈分大的,那他的亲戚们在那一晚都得去替他守岁,不论刮风下雪,都要爬上去。可查文斌本来就没什么亲戚,死的又是小孩,他是打算晚上一个人上来一趟就算了,拖着儿子反而跟着受罪,这会儿让他拜过妹妹就行了。
查文斌正在师傅坟头烧香磕头呢,不远处就是他女儿的坟头,“呯”得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就是“啊”得一声,查文斌赶忙回去一看,不好出事了,他那小儿子正在坟头前的地上打着滚,一团白烟还未散去,丢下手中还没烧完的香纸,赶紧跑了过去。
这下好了,上坟的时候,他带着几个十六响,也就是那种小炮仗,点燃后一共能响十六下的那种,这东西,咱们农村的孩子都见过也玩过,我小时候就拿来炸鱼玩。看见那个已经四分五裂的十六响,查文斌知道肯定是这炮仗把孩子给炸了,抱起嚎啕大哭的儿子,赶忙就送下了山
第一百二十一章:绝后
这本就是个偏僻的小山村,村里有一个赤脚医生,查文斌知道就这伤势也没必要再送去他那里了。好在今儿是过年,村里在外忙的人都回了家,那时候有条件的人已经买起了面包车开始自己跑运输,村头阿贵就有一辆昌河。
查文斌火急火燎的跑到阿贵家,他也提着香纸准备去上坟呢。那时候查文斌的名气别说在自个儿村,就拿咱周围方圆几个县来讲,也是声名在外。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特地来找他看相、算命、求风水的都踏破了村头的土坎,就更加别说那些来找他办白喜事和驱邪的人了。
阿贵一看查文斌抱着儿子,那孩子身上还有斑斑血迹,放下手中提着的篮子赶紧问道:“文斌哥,这是咋的了?”
查文斌急急忙忙的说道:“让十六响给炸了,你车子在家不,在的话帮我送躺县医院。”
阿贵一瞧那孩子,衣服都给炸烂咯,晓得伤得不轻,只冲院子里喊了一句:“孩儿他娘,你先去上坟,我有事。”说罢,放下手头的东西,赶紧领着查文斌进了院子,发动小车载着他们爷俩朝着县城赶去。
那会儿那地界的路说实话,真不咋地,还没修上柏油路,就是那种泥巴土路。大冬天的一上冻再下个雨什么的,路上坑坑洼洼,车子一路颠簸,那孩子就疼得龇牙咧嘴。阿贵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那一天多数医生都回家过年了,他帮着查文斌挂了急诊,也等了好半天才给弄进了急救室。
两人在门口焦急的等了老半天,不久前自己就曾经躺进去过,这下换成了自己儿子,女儿已经丢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有事了,查文斌是脑子里一团乱麻。
再说那卓雄和横肉脸回到家里,见查文斌好久都没回,去外面一打听,阿贵媳妇说是孩子给炸了,两人在村里急的也是团团转。好不容易在村长家里借了一辆三轮胯子,卓雄载着横肉脸呼啸而去,家里只剩下黑子那条大狗了。
等他俩赶到医院,一番好找之后,终于见到了查文斌,他正在门口花坛边抽泣呢。
卓雄赶忙就问:“文斌哥,孩子咋样啊?”
查文斌见是他们来了,抹了一把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女儿丢了,这儿子还给炸得……”
“咋样了啊?”
查文斌一把扶住卓雄,梗咽的说道:“把命根子给炸坏了,医生说怕是将来没生育了。”说完查文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叫个什么事啊?
查文斌的师傅曾经告诉过他,做道士,可以得罪鬼,但是不要得罪神,神是恩怨分明,有责必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泄露了太多的天机,又或者说这也是天命?总之查文斌绝后了!
那孩子的命是保住了,县医院的病床上,三个大男人看着冷冰冰的墙壁,心中都不是滋味,这话该怎么开口和孩子讲,查文斌说不出口,其它人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当天傍晚,查文斌决定把儿子接回去过个年,阿贵在下午已经被查文斌先给差回去了,卓雄开着三轮胯子载着四人顶着寒风回了家。一路上查文斌用厚厚的棉袄包着他,可那孩子还是冻的瑟瑟发抖。
黑子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村子里的人都说,这狗从中午开始就一直站在了村口。等瞅见卓雄的胯子“突突突”的过来,也没有向往常那样冲上去,而是静静的等着,然后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回了家。
安顿完孩子,卓雄先是收拾了一桌酒菜,再怎么,今天也是年三十,出事归出事,年终究是要过的。只是那孩子疼得直叫,大伙儿谁也没心情吃饭,就连黑子扒拉了几口之后也早早就去了大门口趴着。
查文斌半步都没有离开过,一路上也没说过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不停的翻看着手中那块大印。或许再给他一次机会,便不再选择做道士,不过他有的选择吗?横肉脸无精打采的看着那台黑白电视机,里面的赵忠祥搭配着倪萍正在给全国各族人民拜年,这也是查文斌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那孩子只是勉强吃了几口饺子,不多会儿也不知是疼累了还是真困了,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看着儿子脸上挂着的泪痕,查文斌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了,一个翻身,拿起床头挂着的七星剑便要出门。
“你们俩在家看着,不管有啥事,不准出这个门!”这是他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然后提着七星剑,背着乾坤袋便大步走了出去,卓雄知道他的性格,他说什么最好就听着,便老实的窝在板凳上看着无聊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