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多谢!』螺蛳太太将枕头交了给阿云,看朱太太的丫头在包貂帽与金表时,微笑着说∶『这顶貂帽,我来戴戴看。』
是一顶西洋妇子戴的紫貂帽,一旁还饰着一支红蓝相间、十分鲜艳的羽毛。她是心情愉快,一时好玩,亲自动手拔去首饰。将貂帽戴在头上。朱太太的丫头,已捧过来一面镜子,她左顾右盼了一番,自己都觉得好笑。
『象出塞的昭君。』朱太太笑着说∶『这种帽子,也只有你这种漂亮人物来戴,如果戴在我头上,变成老妖怪了。』
就这样说说笑笑,满怀舒畅地上了轿,照预先的约走,直到乌家。
胡雪岩已经先到了,乌太太已由丈夫关照,有要紧事要办,所以只跟螺蛳太太略略寒暄了几句,便退了出去,同时将下人亦都遣在,堂屋里只剩下主客三人。
『拿回来了。』螺蛳太太将貂帽取了下来,『还送了我这么一顶帽子,一个金表。』
胡雪岩与乌先生都很沉着地点点头,默不作声,螺蛳太太便解开了蓝布包袱,拿起桌上的剪刀准备动手时,乌先生开口了。
『先仔细看一看。』
看是看外表,有没有动过手脚,如果拆过重缝,线脚上是看得出来的,前后左右上下都仔细检查了,看不出拆过的痕迹。
『剪吧!』
剪开枕头,作为填充枕头的茶叶,落了一桌,螺蛳太太捧起锡盒,入手脸色大变,『分量轻浮多了!』她的声音已经发抖。
『你不要慌!』胡雪岩依旧沉着,『把心定下来。』
螺蛳太太不敢开盒盖,将锡盒放在桌上,自己坐了下来,扶着桌沿说∶『你来开!』
『你有点啥东西在里头?』胡雪岩问说。
『你那盘「养眼」的宝石,我的两样金刚钻的首饰、镯子同胸花。还有,那十二颗东珠。』
胡雪岩点点头,拿起锡盒,有意无意地估一估重量,沉吟了一下说∶『罗四姐,你不要看了好不好?』
『为啥?』螺蛳太太刚有些泛红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又青又白了。
『不看,东西好好儿在里面,你的心放得下来┅┅』
『看了,』螺蛳太太抢着说∶『我就放不下心?』
『不是这话。』胡雪岩说∶『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这一次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斗,我总以为你也应该看开了。『
『怎么?』螺蛳太太哪里还能平心静气听他规劝,双手往前一伸,鼓起勇气说道∶『就算她黑良心,我总也要看明白了才甘心。』
说着,捏住盒盖,使劲往上一提。这个锡盒高有两寸,盒盖、盒底其实是两个盒子套在一起,急切间哪里提得起来,螺蛳太太心急如焚,双手一提,提得盒子悬空,接着使劲抖了两下,想将盒底抖了下来。
『慢慢,慢慢!』乌先生急忙拦阻,『盒底掉下来,珠子会震碎。等我来。』
于是乌先生坐了下来,双手扶着盒盖,一左一右地交替着往上提拔,慢慢地打开了。
盒子里塞着很多皮纸,填塞空隙,螺蛳太太不取皮纸,先用手一按,立即有数,『我的钻镯没有了!』她说∶『珠子也好象少了。』
乌先生帮她将皮纸都取了出来,预期的『火油钻』闪烁出来的炫目的光芒,丝毫不见,不但钻镯已失,连胸饰也不在了。
螺蛳太太直瞪着盒子,手足冰冷,好一会才说了句∶『承她的情,还留了六颗东珠在这里。』
『宝石也还在。』胡雪岩揭开另一个小木盒,拿掉覆盖的皮纸说。
『什么还在?』螺蛳太太气紧败坏地说∶『好东西都没有了。』
『你不要气急┅┅』
『我怎么能不气急。』螺蛳太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旋即警觉,用手硬掩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但眼泪已流得衣襟上湿了一大片。
任凭胡雪岩与乌先生怎么劝,都不能让她把眼泪止住。最后胡雪岩说了句∶『罗四姐,你不是光是会哭的女人,是不是?』
这句话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顿时住了眼泪,伸手进入袖中去掏手绢拭泪。
窗外的阿云早就在留意,而且已找乌家的丫头,预备了热手巾在那里,见此光景,推门闪了进来,将热毛巾送到她手里,螺蛳太太醒鼻子,抹涕泪,然后将手巾交回阿云,轻轻说了句∶『你出去。』
等阿云退出堂屋,乌先生说道∶『罗四姐,你的损失不轻,不过,你这笔帐,如果并在大先生那里一起算,也就无所谓了。』
『事情不一样的。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