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我走过去要听。娘叫我走开。娘又说,不准我说,娘到湖州去过。』荷珠说到这里,才感觉事态严重,『爸爸,爸爸,你千万不要跟娘去说,说我告诉你,娘到湖州去过。』
『不会,不会!』胡雪岩把她搂在怀里,『我买洋囡囡给你。』
安抚了荷珠,胡雪岩大上心事。他妻子的湖州之行,不用说,自然是为了芙蓉,但她干了些什么,却难以揣恻,是去打听了一番,还是另有什么作为?照他的了解,她做事极有分寸,决不是蛮横无理的悍泼之妇可比。意识到这一点,他越觉得自己不可鲁莽,必须谋定后动,或者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她是用的什么办法,再来设计破她。
只要知道了她的用意和行动,一定有办法应付,这一点胡雪岩是有信心的。不过他也有警惕,自己所遭遇的『对手』太强,不可造次,同时估量形势,在家里他非常不利,上有老母,下有一双女儿,都站在他妻子这面,自己以一敌四,孤掌难鸣。所以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要争取优势,而这个工作只能在暗地里做,让妻子知道了,只要稍加安抚,『地盘』就会非常稳固。
于是他首先还是找到荷珠,告诫她不可将他所问的话,告诉她母亲。然后又找他的大女儿,十五岁的梅王。
梅玉很懂人事了,虽是她母亲的『死党』,却很崇拜父亲,因而胡雪岩跟她说话,另有一套计算,一开口就说∶『梅王,你跟爸爸一起到上海去,好不好?』
这话让梅玉又惊又喜。能出去开一开眼界,又听说十里夷场有数不尽的
新奇花样,自然向往万分,但离开母亲,又仿佛觉调不能令人安心,所以只骨碌碌地转着一对黑眼珠,半晌答不出话来。
『你的意思怎么样?不愿意?』
『哪个说不愿意?』梅玉说,『我有点怕。』
『怕?那完了!』胡雪岩说,『爸爸还想靠你,你先怕了!』
『靠我!』梅玉大惑不解,怎么样也不能接受这话,『爸爸,你靠我什么?』
『靠你替我写写、算算。』胡雪岩郑重其事他说,『我在外面的生意做得很大,总要有个帮手,这个帮手一定要自己人,因为有些帐目,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哪怕刘庆生刘叔叔、陈世尤陈叔叔,都不能让他们知道。想来想去,只有靠你帮忙。』
这一套鬼话,改变了梅王的心情,原来一直当目己是个文弱的女孩子,在外面百无一用,只有帮着操持家务,现在才知道自己还肯派得上紧要用场的地方,顿觉自己变了一个『大人』,而且也不再想到母亲,自觉胆子甚大,出去闯一闯也无所谓。
但是,这只是一鼓作气,多想一想不免气馁,『爸爸,』她说,『我怕我算不来帐。』
『那么,你帮你娘记家用帐,是怎么记的呢?』
『家用帐是家用帐。爸爸的帐是上千上万的进出。』
『帐目不管大小,算法是一样的,家用帐琐琐碎碎,我的帐只有几样东西,还比家用帐好记。』
梅平接受了鼓励,『雄心』又起,毅然决然的说∶『那我就跟了爸爸去,不过我要把阿彩带了去。』
阿彩是专门照料她的一个丫头,胡雪岩当然答应。事情就这样说定局了。
这一来,全家大小都知道了这回事,而胡太太只当丈夫说笑话。
『你要把梅玉带到上海去啊?』她问她丈夫。
『对!』胡雪岩说,『女儿大了,带她出去阅历阅历。』
『阅历!』胡太太诧异之至,『听说夷场上的风气不好,有啥好阅历?
学了些坏样子回来,你害了她!『
胡雪岩笑笑不作声。
这有何可笑?女孩子学坏学好,有关终身,不是好笑的事,那自然是笑自己的话没见识!胡太太倒有些不服气了。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