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美没指责,我休闲地靠在她的肚皮上,哼起流行在贡镇的歌谣:
“大河涨水沙浪沙,
鱼在河中摆尾巴。
哪天得鱼来醉酒,
哪天得妹来当家
……“
我把末尾一句拖得很长很长,直到邵美伸手蒙住我的嘴惊叫:
“雨桓,雨桓,快!你摸他在动!他在动!你摸。”
竖直耳朵听了半晌,并无动静,我又东摸摸西敲敲,选西瓜一样认真。
“哆罗罗,哆罗罗,长大定是大富婆。”我没完没了地轻揉地拍着她的肚子嚷嚷,像个巫婆。邵美爽朗地笑,满肚皮母亲的光辉。
她不喜欢女儿。她说女孩子家,长到十八九岁,给野小子俘去,做母亲的,人前还要赔笑脸,咬着牙说婚姻自由婚姻自由。她做不来,也受不住。我大约是看透了男人的缘故,倒千方百计想生一个女儿。脸蛋红扑扑的,蝴蝶一样飞来飞去,帮我松骨,做好吃的给我吃——可是,就在昨天,在妇产科手术室门前,我为什么要听张思颖和林培的鬼话?我为什么要推邵美进去?为什么要狼心狗肺地对她说:“进去吧,别怕,我在你身边。”如果我当时多一点点固执,多一点点责任感,这世上,就会多一种牵挂,独院就会多一抹色彩。
……
三个月,怪就怪在邵美是处女还能怀孕,怪就怪在女人在体外还能受精。还不到九个月,九个月正好毕业,学业家庭双丰收。可能是女孩,男孩也不错。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海盗、玩吉他、普拉蒂尼,这一生没到过维也纳,他一定得去……
马丽说我和邵美有可能会分手。
认得邵美的第三天,飘毛毛雨,她和一帮女孩子在铁路上玩,林培断定嗓门脆生生地说她不是处女。
那个秋天,我二十二岁。恋爱的过程就是犯罪的过程。壁上空洞的眼眶直勾勾挂起来,楼房被拆走了。
青春像被遗弃的稻草人,举着干枯的手,寡和地浮在我身上。
门开了。
吱的一声。
悠静的林荫道
沐浴着树隙中闪烁着的阳光
年轻的脸上少了羞涩
多了肯定与自信
在你匆匆的脚步中
你会淡淡地想到
遥远的校门口有我熟悉的身影
昔日相聚一起
友情满天飞的季节
肆拾伍
中秋节。留在学校的朋友们都来独院过八月十五,我和邵美忙前忙后地往供桌上摆放着水果和月饼。
月亮出山了,和邵美一样,笑盈盈的娃娃脸。
中秋的邵美比月亮还美。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月亮,吩咐马丽:“月属阴,妇女先拜。”
“等一等李媛吧!”刘素素抬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人到齐了才好。”
“她?她怎么可能!人都不在重庆了。”林培紧接着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