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要紧,依商场的惯例,订金可以双倍退还的,退还的订金,由我负责好了,这幅画的原来订价,是多少钱?”
犹太人道:“两万元,先生。”
“我给你两万五,再加上四千元退订金,我可以马上叫人送现钞来。”
我望著那犹太人,我知道那犹太人一定肯的,世界上没有一个犹太商人,肯舍弃多赚钱的机会,而去守劳什子的信用的。
那犹太人伸手托了托他的金丝边眼镜,迟疑地道:“先生,你为甚么肯出高价来买这幅画?老实说,我们无法判断得出那是甚么时代和哪一位大师的作品。”
“我不管他是甚么时代的作品,我喜欢这幅画的色彩,它或许一文不值,你别以为我是发现了甚么珍藏!”
犹太人的神色,十分尴尬,他忙道:“好的,但必须是现钞!”
“当然,我要打一个电话。”
“请,电话在那边,”那位漂亮的小姐将我引到了电话之前。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进出口公司的经理,要他立即送两万九千元现钞,到这家古董店来。我的公司离这家古董店相当近,我估计,只要五分钟,他就可以到达了。
在那五分钟之间,那犹太人对我十分殷勤,用名贵的雪茄烟招待著我,让我坐在一张路易十六时代的古董椅子上。
五分钟后,公司的经理来了。
经理是和一个满面虬髯、穿著一件粗绒大衣的印度人一起走进来的。那印度人的身形十分高大,经理在走进来时,几乎被他挤得进不了门。
结果,还是那印度人先冲了进来。
那印度人一进来,犹太人和那位漂亮小姐的脸上,都有一种不自然的神情。
我还未曾明白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间,那印度人已从大衣袋中,取出了一只牛皮纸信封来,那信封胀鼓鼓地,显然是塞了不少东西。
他将那信封,“拍”地一声,放在桌上:“这里是一万八千元,你数一数。”
他话一说完,便立时向那幅油画走去。
在那一刹间,我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印度人,就是在两天前,付了订金要买那幅油画的人,现在,他带了钱,来取画了!
我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事情实在太凑巧了,如果我早三分钟决定,取了那幅画走,那就甚么都不关我的事了。
这时,经理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我立时道:“我的钱已经来了!”
我知道,我只要说一句话就够了,那犹太人一定会将那印度人打发走的。
果然,犹太人立时叫道:“先生,慢一慢,你不能取走这幅画!”
印度人呆了一呆:“为甚么,这信封中是一万八千元,再加上订金,就是你要的价钱。”
犹太人狡猾地笑著:“可是这幅画……已经另外有人要了,这位先生出两万五千元!”
印度人怒吼了起来,他挥著拳头,他的手指极粗,指节骨也很大,一望便知,他是一个粗人,他大声道:“我是付了订金的。”
“我可以加倍退还给你!”犹太人镇定地说:“如果你一定要这幅画,你可以出更高的价钱!”
印度人骂了一句极其粗俗难听的话:“这算甚么?这里是拍卖行?我不管,这幅画是我的!”
他一手提起了那幅画来,那幅画足有三呎高,七呎长,他一提了起来,就将之挟在胁下,可见得他的气力,十分惊人。
可是,就在他提起画的那一刹间,犹太人也拿起了电话:“如果你拿走这画,我立即报警!”
印度人呆了一呆,他仍然挟著那幅画,向我走了过来,在我身边的经理,看见巨无霸一样的印度人向前走了过来,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那时候,我多少有点歉然的感觉。因为从那印度人的情形来看,他不像是一个经济宽裕的人,不然,他就不必费两天的时间来筹那笔款项。
而他仍然去筹了那笔钱来,可见他对这幅画,确然有过人的爱好,那么,我这时是在夺人所好了。
所以,尽管我十分喜欢这幅画,我也准备放弃,不想再要它了。
可是,我的心中刚一决定了这一点,那印度人的一句话,却使我改变了主意,那印度人来到了我的面前,竟然出口骂人道:“猪猡,你对这幅画,知道些甚么?”
一听得他出口伤人,我不禁无名火起,我冷冷地道:“我不必知道这幅画,只要知道我有两万九千元就行了,猪猡,你有么?”
那印度人挥著他老大的拳头,他的拳头已经伸到了离我的鼻子只有几吋时,我扬起手来,中指“拍”地弹出,正好弹在他手臂的一条麻筋之上。那印度人的身子陡地一震,向后退了开去,他仍然紧握著拳,但是看来,他已放弃了向我动手的意图,他大声道:“你不能要这幅画,这是我的!”
如果他不是上来就声势汹汹,而讲这样的话,那么我一定不会与他再争执。可是,我也不是脾气好的人,我已经决定要惩戒那印度人的粗鲁,而我惩戒他的方法,便是让他得不到那幅画。
我冷笑著:“那是店主人的画,他喜欢将画卖给谁,那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