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多久,就有水流入了衣柜。
楚留香整个人又被泡在水里了。
但这次,水并没有像以前那麽样带给他一种清凉适意的感觉,因为他已知道这水过不了多久,就将要溶化他的生命,腐烂他的骨肉,那时楚留香这个人就将完完全全消失在水里。
他忍不住暗中叹了口气,道:“水兄水兄,我一向都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麽却要对不起我呢?”
直到现在为止,他从不知道绝望是什麽滋味。
现在,他总算知道了。
水的压力已越来越重,楚留香什麽都看不到,但也知道石柜已将要被抬至湖心。
但忽然间,水的压力又渐渐减轻了,按着,水又渐渐自石柜中漏了出去,竟又被抬回水母的寝室。
只听水母道:“就放在这里,出去。”
“砰”的一声,石柜又接触到石地,楚留香身子一震,就稳定下来,他第一次发觉脚踏实地原来竟是如此愉快的事。
神水宫弟子离开之後,石柜外就又沈寂了下来,他只能听到水母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显见她的心情已渐渐激动。
楚留香笑了,大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改变主意的,我若被淹死,你就永远再也不知道雄娘子究竟在那里了。”
阴姬果然忍不住问道:“他在那里?”
楚留香悠然道:“他也许已经死了,也许还活着,也许远在天边,也许就近在眼前,你若想我告诉你,只有一个法子。”
阴姬冷笑道:“你难道想我放了你?”
楚留香道:“我虽然不是个生意人,可是也知道做买卖一定要公道,这消息虽然很珍贵,却还是换不了楚留香的一条命,我绝不漫天要价,也免得你就地还钱。”
阴姬道:“你既然知道,还想怎样?”
楚留香道:“我只要你放我出来,让我和你作一场鲍平的决斗。”
阴姬道:“那麽你还是必死无疑。”
楚留香大笑道:“你以为我很怕死吗?我只不过觉得这麽样死,未免太窝囊而已,我活得快快乐乐,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阴姬很久没有说话。
楚留香道:“但你若真的不敢和我动手,我也绝不勉强你,我若是你,怕也不肯将楚留香放出来的。”
阴姬还是没有说话,但石柜却传来“格”的一响。
然後,才听得阴姬冷冷道:“柜已开了,你出来吧,只不过你最好记住,你出来之後,非但死得更快,而且一定死得更惨。”
楚留香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个女人,还不至於一点好奇之心也没有,一个女人若连她的情人的下落都不想知道,那麽天下怕要大乱了。”
阴姬厉声道:“他究竟是死是活?究竟在那里?”
楚留香道:“你是希望他已死了?还是希望他依旧活着?你……”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推开了石柜的门走了出来。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怔住,因为他发觉站在他面前的阴姬,竟已不再是方他见到的阴姬了。
方的阴姬还是独步天下的神水宫主,一举一动中都充满了威严和自信,令人不敢不对她尊敬。
但现在的阴姬却已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一双清澈明锐的眼睛里,已充满了纷乱的情欲,威严镇定的面容也变得焦急而激动,平整的衣衫也起了绉纹,甚至连一双手部开始有些发抖。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一个女人会在片刻之间发生这麽大的变化,不可一世的神水宫主,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
这改变实在太大,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她在这段时间里所忍受的痛苦和折磨,怕也不是别人所能想像的。
楚留香反而有些不忍,长叹道:“想不到你对他居然真的是一往情深,他若能早些知道,所有的事也许都会变得好些的,只可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阴姬紧握起双手,嗄声道:“他……他已永远……”
楚留香叹道:“他若知道世上还有个人在死心塌地的爱着他,也许还不会死,只不过,一个男人若能得到你对他这样的真情,死又何妨。”
阴姬身子头抖着,忽然冷笑,道:“你是不是想以此来扰乱我的心神,使我无法和你交手?”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本来的确有这打算,怎奈我从来也不忍心骗一个伤心的女人。”
阴姬厉喝道:“是不是你杀了他的?”
楚留香道:“究竟是谁杀了他?到现在你还猜不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