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云一笑:“瞧你,还和我捉迷藏呢,快出来吧。”
李恪只好走了出来,嘴里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是我?”阿史那云轻灵地跑上前拉住他的手说:“我听到你的心跳了呀!”李恪的目光几次躲闪,不敢去看阿史那云的眼睛,问道:“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阿史那云脸色一变,眼圈红了:“父汗派人捎来急信,他病得很重,让我快些回去,我恐怕很久都不能再来长安,我本来前晌就要走了,可是有句话想对你说一声……”李恪有些感动,抬头看着阿史那云道:“你想对我说什么?”阿史那云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道:“我会想你的。”
贞观长歌十一 残红(9)
李恪心里像是被利锥扎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云妹,我——我听到令尊病重的消息,我觉得十分悲痛……”阿史那云落下泪来:“这世上我只有他一个亲人,我真的舍不得他,可是,可是我又舍不得你!我走了,别忘了做梦,关山万里,我只能在梦里来找你了。”说着,阿史那云抚着脸朝外走去,接着响起一阵马蹄声,很快的,那马蹄声也远去了。
李恪望着天空低垂的云突然痛哭起来:“云妹!你不要怪我,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东宫里埋下一颗谁也想不到的钉子,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像鹰一样飞得更高呀!”
一个月后,太子举行大婚,举国都沉浸在欢庆之中。花烛之夜,东宫洞房里帏幄低垂,海棠盛妆坐在一张床的左首,李承乾坐在右首。
一脸顽皮的安康手里拿着一块罗帕轻轻走进来,喊了声:“太子哥哥,这是侯将军刚才交给我让我转交给太子妃的。侯老将军说他穷了一辈子,就给太子妃置了这么件嫁妆,她还忘记了带走。”
李承乾接过罗帕,轻声念道:
银瓣清香生春林,
两蕊依依连理心。
万花残作寒露碎,
百步芳菲犹伴君。
海棠眼中静静地流下两行泪来。安康看着这位新过门的嫂子,感到十分意外,她不知道海棠为什么会流泪,因为——这本该是一个欢乐的时刻。
贞观长歌十二 密盟(1)
一丝风也没有,阴山下的原野一片枯黄。颉利提着马鞭走在营中,他的表情凝重,比起几个月前似乎苍老了许多。就在这一年的夏天,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袭击了他统治的领地,连着半年滴雨未落,入秋以后,草原已经像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在苟延残喘。
离颉利不远的地方,一个女人正在吃力地挤着一头母牛的乳房,可是任她怎么使劲,都挤不出一滴奶来。女人的丈夫走过来道:“别挤了,你看看这草原,都旱成什么样子了?牲口吃不上草,能挤得出奶吗?”颉利看看天,太阳像一团燃烧的火球放着灼人的光芒,让他觉得有些晕眩。这时,勃帖走过来禀报:“大汗,各部首领都到齐了,在大帐里候着您呢。”颉利的眼睛从太阳上移开,迈开步子,心事重重地向前走去。
汗帐里坐满了各部首领,他们是奉颉利之召前来商讨救急之策的。这场大旱让各部落都面临着灭顶之灾,河流见了底,女人们的眼泪也哭干了,牛羊正在和草场一起越来越少,而这又势必带来人口的减少,草原上的首领贵族们心里都在发慌。不过,虽然都受了灾,但灾情轻重却有差别,因此,着急的程度也各不相同。
薛延陀部首领处罗抢先大声诉苦,说自己的部落已经宰杀了两万只羊,不然牲口就都得饿死了!一个首领马上揭他的老底,两万只羊对你算什么?谁不知道你底子厚,部落里的女人能生孩子,母羊能下羔子,而今这草原上除了大汗的毡房,就数你薛延陀多了!处罗马上争辩说,我那儿人多是娃子,羊多是羔子,都是赔钱的货呀。又有人感叹道,要说眼下,还就铁勒部的日子好过,守着河水源,总算保住了一片草场,牛羊一个个膘肥体壮的,让大家伙儿看着眼热呀。契必何力最怕的就是别人惦记他的河水源,忙不迭地哭穷道,那一汪牛蹄子印大小的水,能养活几根草,羊吃了就没有牛吃的……
大伙儿正七嘴八舌地说着,颉利走了进来,众人静下声来,颉利到当中的桌几后坐下,头领们一齐拱手行礼:“参见大汗!”颉利一摆手道:“你们坐吧。各位首领,今天把大家请来,是要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旱情。这些天我打马在各处走了一遍,各个部落的日子都很难熬。特别是拔野古部的草场几乎死光了,而薛延陀部每天要屠宰上千头的牲口,你们难熬,我这心里难受呀。”
众人频频点头,有人嚷道:“大汗,看样子,今年冬天只怕很难挺过去呀。”颉利说:“如果坐着等死,当然是没有人能挺过这个冬天,眼下咱们只剩下一条生路了——找李世民要吃喝!各部落的操练一天也不能停止,所有能拿出来的财宝全部拿出来打造军械,一定要让咱们的铁骑成为一百年来天下最强大的骑兵。等黄河上冻以后,就挥师南下中原。”
众人交头结耳一阵议论,有人提问道,那黄河上冻之前呢?总不能眼看着牲口都死光吧?颉利看了那人一眼,见是拔野古部首领密苏阿,便回答他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大家要和衷共济,同渡难关。我先带个头,把月亮湖周围的草场让给拔野古部。”密苏阿闻言满脸感激地站起来:“大汗,那片草场是先可汗留给您的,臣怎么敢擅占?”
颉利作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我蒙上天不弃,执掌汗位,守着葬有先祖陵寝的月亮湖,先可汗有遗言,不到万不得已,先祖陵寝周围五十里的草场不能放牧。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我总不能看着你们山穷水尽吧!明天,你们部落就把牛羊都赶过去吧。”密苏阿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大汗,我拔野古部四万父老感谢您了!”
颉利将他扶起,接着扫一眼各部首领说道:“其他部落也要胖的帮一把瘦的,强的扶一把弱的,让能活下来的人畜都活下来。契必何力,河水源在你的草场里,你的损失最小,处罗的日子不好过,我看就让他先迁进你的草场,让他缓口气吧。”契必何力着急地起身言道:“大汗!河水源那点草场,哪够两个部落在里头挤呀!”
颉利脸一变,斥道:“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分那么清楚?”密苏阿在一旁帮腔道:“我说契必何力呀,你的心胸怎么比针眼还小呀,大汗能把祖陵周围的草场都让出来,你怎么就不能帮帮处罗呢?”帐中一阵议论纷纷,众人都在指责契必何力。突利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心里却很着急,他已经看出了颉利用的是一招阴计,真担心处罗和契必何力会上当,那一来,自己就独木难支了。
武德九年带着长安城下的遗恨回到草原后,颉利一直在设法把十八个部落里那些不顺从自己的首领撤换掉,几年下来,他的努力大见成效,有十五个部族首领已经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