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是宁总真的高升,今后就肯定就移驾皮尔卡顿总公司了。那坛宫他既然不常来了,自然就不可能永远这么东宫西宫的分着,总得有个掌总的人,替他管理。天知道这种关键的时候,宁总会任人唯贤还是任人唯亲。怕就怕,咱如今好像一时占了上风,最后宁总一句话,张经理一下就变成了整个坛宫的一把手,那咱可就……”
“还有,你应该也知道,宁总不是最近老惦记要去日本开分店吗?而且已经派了好几个厨师去马克西姆交流烹饪技术去了。我现在很怀疑,这个所谓的日本分店就是为了处理你我的发配之地。到时候让咱们去挑头干,咱去是不去?好像出国挺好,可人生地不熟的,哪儿那么好混啊。何况办好了功劳是人家的,办差了咱就得背责任啊。咱到时候把北神厨一交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再想回来,可就由不得咱了……”
杜阳没说话,先端起玻璃杯,把三分之一的白酒,一口都啁进嘴里。
之后才发问,语气已经隐隐有了自暴自弃的意味。
“那你说该怎么办?你也知道咱们饭庄的情况,三个投资方都听宁总的。宁总说什么是什么。咱们只有服从的份儿。而且我是服务局里纯粹发配来的,身后没人撑腰。咱俩就是小人物,这种事儿除了听之任之,还能怎么办啊?”
没想到潘龙还真是有所准备,“杜哥,你也别小看了咱自己。如今不比头两年了,京城的涉外酒店越来越多。哪儿哪儿都缺人。不瞒你说,我认识一哥们儿就在长城饭店干呢,他最近还有意跳槽到今年即将开业的长富宫大饭店去,说去了直接升一级,在长城饭店他干的是领班,到了长富宫就是主管。而且还建议我去应聘宴会部经理,说长富宫开业在即,就缺有经验的人。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宁总要非摘桃子,咱们大不了就走人呗。一起去长富宫好了。只是再怎么说,那儿也肯定没坛宫收入高,恐怕差不少呢。这点你介意吗?”
杜阳认真思索了片刻,又给自己和潘龙的杯子里都倒上酒。
“兄弟,谢你替我操的这份心。你这主意怎么也是条路。虽说咱这儿的收入没任何地方可比,可干活就怕受气。多少是多啊?多少是少啊?够花就得了。而且要去了长富宫,那就是开业元老,也未必不能更进一步。其实要是真逼到那个份儿上,我们也没其他选择了。关键还是看宁总怎么办事了。来,咱干一个吧,先不想这些烦心事了……”
两个玻璃杯一碰,全靠一醉解千愁。
有意思的是,和踌躇满志,只担忧难以实现事业抱负的杜阳不同。
坛宫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却丝毫也没有“继承大统”的觉醒。
这个时候的他,反而显得有点市侩和斤斤计较。
除夕这一天,张士慧在慧民烟酒店的后院里,嘴里骂骂咧咧,一脑门子的官司。
全力忙和的只有一件事——给摩托车穿雨衣。
不为别的,主要是他听了宁卫民的安排。
从去年开始,就用烟酒店赚到的钱,陆陆续续买了三十多辆摩托车,还都给上了牌照。
可车越买越多,买回来没地方存放啊,又怕丢。
他只能又托人,花每月一百块租了一所小学的的几间闲置房存摩托用。
结果年初又一个没想到,人家校方为了增加收入决定办三产,通知他房子不租了。
说一月底就要把库房收回,办个聚丙烯的小工厂。
所以没辙,张士慧就不得不把这些摩托,弄到了自己烟酒店的后院里。
偏偏年底又是烟酒生意最红火的时候,而且除夕这天老天不作美又下了雪,根本腾不出屋子存车。
这些摩托可都是新的,基本上就没跑出三十公里,张士慧当然舍不得就这么扔在露天里。
想来想去,除夕这天,勉强把几辆摩托,见缝插针地挪进了招待客人的接待室。
之后他就开车紧着跑商店,花了上千块买了几十件大号的胶皮雨衣回来临时应急。
好家伙,可想而知,这院里得有多壮观啊。
停了一满院子的摩托车不算,而且每辆车上还都盖着一件胶皮雨衣,那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而且这活儿还累啊。
一件胶皮雨衣至少二十斤,摩托还都得岔开了位置重新摆放。
大冷的天儿,还飘着雪花,哪怕有谭大姐帮着一起忙乎,张士慧也忙出了一身热汗。
眼瞅着过午了,还有一半的车没穿上雨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