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戈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不死者俱乐部里走出来的了,准确说,当他从奥莉薇亚的故事里清醒过来,重新意识到自己是“伯洛戈·拉撒路”时,他已经站在了誓言城·欧泊斯的街头上。
夜幕降临,街边灯火通明,行人们彼此交谈着,带着隐隐的笑声,消失在街角尽头。
微冷的晚风灌入伯洛戈的衣领,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衣服间已经浸满了汗水,冷意直入骨髓,像是浸泡在了冰水之中。
“你怎么看待这个故事。”
帕尔默从伯洛戈的身后走出,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此时也是一脸的疲惫,靠在街边的墙壁上,目光失焦。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评判也改变不了什么。”
伯洛戈试着以理性的角度去阐述,但话说到一半,他还是忍不住感叹,“所以瑟雷算是英雄吗?”
如果没有爱莎的牺牲,如果没有瑟雷的背叛,如果永夜帝国打赢了破晓战争……那么如今的世界,该是怎样的模样呢?
伯洛戈幻想着,那沉重阴郁的晦暗铁幕遍布大陆的每一处,先是植物枯萎,引发食物链的崩溃,生物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阳光会变成只存在传说之中的事物,唯有远离大陆的远洋渔船,才能在海面之上一窥那温暖的存在。
永夜帝国或许会开辟出那么一个仁慈的阳光区,以让人类耕种,维持自身的勉强存续。
是的,诸国沦陷,凡人化作血民,如同牲畜一样,任由夜族宰割,收取那源源不断的血税,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将是一个完全僵死的社会,纯血阶层占据着金字塔的塔尖,漫长的生命令他们的权力无法被任何人撼动,这一切只是为了服务帝国的最上层,乃至说,夜王本身。
就像终极凝华者那样。
“英雄?我觉得瑟雷不会喜欢英雄这个词汇,”帕尔默猜测着,“这听起来像是在羞辱他……一个被胆小鬼被称作英雄,怎么想都太耻辱了。”
伯洛戈笑了两声,试着缓解心中的压抑,“帕尔默,你又是如何看待不死者的呢?”
“不死者?”
帕尔默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不死者很糟糕。”
帕尔默开始了他那奇怪的形容,“就比如我们玩的《绝夜之旅》,它的有趣之处在于,随着游戏的推进,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随机事件,面对重重危机,想法设法地挺过难关,但我当我们不会死后,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说完沉默了下来,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
“我想想……再具体一点,该怎么说呢?”
帕尔默有些烦躁,他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点,但话到嘴边,硬是没办法以一个完美的方式,将这个想法清晰地阐述出来。
伯洛戈精准地捕捉到了帕尔默的想法。
“驱动力。”
“对对对,就是这个!”
帕尔默拍手叫好,不愧是自己的搭档,一点就通。
伯洛戈无奈地摇摇头,帕尔默的表达能力确实很差,不然也不会被沃西琳折磨那么久了。
两人再次移动了起来,一边闲聊,一边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直到伯洛戈觉得有些疲惫,在一处停车场的台阶上坐下。
“是的,”伯洛戈肯定道,“死亡对于人类而言,是一种存在上的限制,它令我们有限的生命具备了紧迫感与目标性,也就是——驱动力。”
“正因我们知晓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才更加珍惜时间与资源,学习、成长、创造。这种对死亡的认知和恐惧,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人类的进步与发展。”
帕尔默顺从着伯洛戈的话,想道,“正因会逝去,所以显得格外珍贵。”
伯洛戈嘲笑着,“但就像你说的,不死者不会珍惜这种东西,时间、生命,他们有一大把一大把,多的就像砂石一样。”
他继续梳理着思维,“相反,不死者没有死亡的威胁,因而,他们对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与追求。
不死者们可能不再为了自我认可而创造价值,也可能不再感到生命的紧迫和珍贵,就像一场不会输的游戏,生命变得索然无味。”
说到这部分时,伯洛戈想起自己见过的不死者们,他们每一位都算得上怪咖,为了让自己那苍白的生活多出那么一抹色彩,从而变得歇斯底里。
“也没那么绝对,”帕尔默补充道,“主要还是分不死者吧?像瑟雷那种家伙,肯定就是前者了,为了找点乐子都跳上了钢管舞。”
伯洛戈好奇地问道,“后者呢?”
“后者自然是那些成为不死者后,仍具备自我价值追求的不死者啊,比如投身于某个领域,用近乎无限的时间去钻研,拓展认知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