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未竟的话语,亲兵道:
“台吉,遵照您的吩咐,一拿下长宁郡城,就派人去接李阏氏了。最多三四天,应该就能达到长宁郡城。”
那彦图烦躁地挥了挥手,却终究没说出让李舒仪折回王庭的话。
这一年多时间里,他与李舒仪之间发生了很多事。
一开始,他对于这个不正宗的公主原本是很抗拒的,可无论他是忽视也好,羞辱也罢,她都淡然自若,只一心带着自己的随从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听着监视她的人向他汇报,她如何一步步收服自己的奴仆与护卫,面对巴图阏氏的挑衅打压,也屡次四两拨千斤地巧妙化解,他便渐渐对这女人有了几分兴趣。
后来她帮他识破了竞争对手的陷害,顺带恰到好处地进行了回击,他便彻底被这位中原公主的温柔与锋芒吸引。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好像真的有些在意这个聪慧美丽又坚韧的中原女子。
眼下他需要李舒仪的身份,来为他安抚长宁郡城这些中原人的心。
可他同时也明白,李舒仪此时来长宁郡城,必然会知道他杀了很多中原人。
她不会高兴看到这些。
果不其然,他听说她已经到达将军府,从军营里特意赶回去见她,看到的便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她从未用如此神情看过他。
哪怕才嫁到西戎来的时候,她对他虽然疏离,甚至带着些害怕,表面上看起来,却也是温和柔顺的。
“你离家许久,应该也想家了。这府中我已经让人按照你们京城中人的喜好进行布置,你看看还有哪些不足,叫人改一改。比起王城,我想你应该更喜欢中原城池?”
他提起琐事,希望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见她没有说话,他走上前去,怜惜地抚平她未施粉黛的烟眉,柔声道:
“事已至此,不是你我能左右。但我希望能你高兴一些。”
李舒仪冷淡地盯着他,竭力压抑着眼中的仇恨,冷声道:
“若我在你西戎汗国的王庭大肆屠杀,你高兴得起来吗?”
说这话时,她仿佛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
一句话,顿时让那彦图明白了李舒仪的态度。他微微皱眉:
“若非他们总是不听话,我根本不会杀他们。说到底,是他们自己不知趣!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平民,你真要因为他们跟我置气?”
李舒仪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嘲讽。
“这么说,竟是被杀的那些平民的错?那彦图,请你记得,是你们先入侵,他们才反抗的!”
这话她说得铿锵有力,那坚韧冷傲的风姿叫人心折,可她不自觉流露出的仇视,却叫那彦图分外恼火。
他恶狠狠地捏住李舒仪的下巴,仿佛这样,便能驱散她眼中那些他不想看到的情绪一样。“李舒仪,你非得要为了些无关紧要的人惹怒我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我那彦图的阏氏,我打下的城池,也同样属于你!”
李舒仪却掷地有声地道:
“我是大启的公主,永远都是。你要屠杀我大启的百姓,掠夺大启的城池,我便与你势不两立!”
这完全挑起了那彦图心中的怒火。
“好!好一个铁骨铮铮的大启公主!来人,把她押下去,严加看守!”
李舒仪没有等着人来拖拽,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一路行来看到的由大启百姓人头堆砌的京观,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无法容忍自己与一个屠杀大启百姓的刽子手亲近,与那些用大启百姓的血肉堆砌起来的舒适豪宅相比,她宁可身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