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精忠数了下,这是他们家督主自打出宫后叹得第一十八口气了。他是个老实的暗卫,从来就没摸清楚过自家督主的心思,比方说他以为他家督主就是和姓陆的玩玩,哪成想玩到现在,越玩越真,大有跨越性别和阵营的重重阻碍,不顾一切在一起的趋势。
这要是给满朝文武们知道,东厂提督和锦衣卫百户搞在了一起,这得吓死多少人啊?
赵精忠猜不透他家督主为何叹气,便只好耿直地敲敲窗提醒他:“督主,太医提醒您了,您可切勿再多劳多思,忧思过甚伤身哪。”
和四幽幽地说:“忠忠哇,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么婆婆嘴,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赵精忠:“……”
马车很快驶入一条宽巷之中,和四虽然看不见,但是凭借着尚能顶用的耳朵,听见马蹄的落地声明显比方才清脆平稳,两旁也无任何摊贩叫卖的嘈杂声。
和四撩开一片帘角,稍稍抬头嗅了一嗅,斜来的寒风里掺着雪水的冷气,还有大簇的梅香。
他记得内阁杨首辅独爱梅花,自己在府邸中的住处便名为梅园,四周环绕了大片从各地寻来的珍奇梅花。
“和杨老头子做邻居啊,”和四牙疼地咧了下嘴,自言自语道,“要是被他知道隔壁住了个宦官,把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造孽造孽。”
不小心偷听到他家督主碎碎念的赵精忠:“……”
他不由紧张地揣测起来,督主这碎碎念是什么意思,是要对杨首辅下手了吗?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机智影卫,是不是要提前准备打手和抄家计划?
过了杨宅,又穿了一条巷打了个弯,叮当乱响的马车总算停下来了。
赵精忠小心翼翼地搀着和四下了马车。
瞎得时间不久,和四还没有很适应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被赵精忠扶着走上了台阶,他驻足了,仰头煞有介事地凝望过去。
赵精忠见他神情肃然地看着门楣不语,自己自然也大气不敢出一声,默默地侍立在和四身后。
和四“看”了半天,始终等不到赵精忠开口,终于沉不住气,慢腾腾地开口:“忠忠哇……”
“在,督主!”赵精忠回答得飞快。
“你,陪我在这傻站了半天,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和四愈发地和蔼可亲,“比方说告诉你家督主我,这大门上挂的什么牌匾,牌匾是个什么颜色,又比方说这宅子大不大,阔不阔气,够不够气死朝里那群老不死的翰林和御史们?”
赵精忠:“……qaq!”
不知为什么,失明之后的督主竟让赵精忠觉得比以前更可怕了……
比方说此时明明督主闭眼含笑地面向他,他的背后蹭蹭地直冒冷汗,他委屈地小声替自己辩解:“我看督主您自个儿看了半天,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