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着袖中僵硬的书册,问道:“那人怎么样了?”
赵精忠立刻露出“我就知道,督主果然是为了那个小妖精才留下来的”痛心疾首之色,唉了声道:“回督主的话,骨头裂了,大夫给他打了板,说是要躺个十天半个月……”
和四“哦”了一声。
赵精忠始终觉得那个小校尉不可靠,尤其是他刚给出了同庆楼的消息,同庆楼的人都死绝了,一身洗都洗不干净的嫌疑,留着他实在是个大缓,便试探着道:“既然大夫已经给他治好了伤,我让人将他扔……不,送回家去?”
“……”和四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一顿,别以为你改口改的快我就没听见啊!不过,留着个身份尚未查清的锦衣卫在身边的确不太合适,刚想开口,和四心头一动……
和四安详地靠回床头,平静如水道:“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
赵精忠看和四的眼神俨然像看一个被男色迷得五迷三道的亡国昏君,沉重地叹了口气:“督主说的极是。”
和四面色淡定,心里汪汪哭成了个狗子,他不是,他没有,他是被逼的啊忠忠!
随便找了个理由将赵精忠打发出去,和四脸色一变,恶狠狠地从袖中一把拽出破书,哗哗一翻。
果然见到在“常回家看看”后的一页纸上,写着一行崭新墨迹——神农识五谷,惠与天下人。今日之事——皆言君子远庖厨,可是太监不用远呀!洗手作汤羹,分食与他人吧,少年郎!
和四:“……”
和四森冷地对着破书呵呵笑了两声。
破书的书页簌簌发抖,它后悔了,它不该兴冲冲地跟出来,它应该安详地去垫桌脚!qaq
和四平静(麻木)地合上书,他想,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和这本破书同归于尽的。
破书:“……”
不应当!它只是一本无辜的小书书!
……
秋冬日短,那一点紫红暮色很快被鸦色的云山收去,落下沉沉灰黑的雾霭。
和四将自己收整妥当,跨出房门时,太平鼓恰好敲完了第三百下,京城白日里的繁华仿佛随着鼓声一并沉入了夜色之中。
宅院外的巷道静悄悄的,打更的还未出来,只能听见隔壁人家极为微小的人声。
和四心里头忽然有些怪异,他依稀记得看过的一本书中写道,许多年前的京城夜里不似这般冷清寂静,街市上车走如龙人如潮,宝马香车穿梭于香树繁花间,朱袖彩衣晃花人眼……
那是怎么样的盛景,和四从不曾见过,但他心里却清楚如今京城夜里的冷清是缘何造成的。
是多年前胡人番邦围堵了京城数月,造成街头巷陌易子而食的劫难,也是……穿梭在夜幕里,无所不在的他们这群人。
檐下灯光轻轻地落在和四的眉宇间,氤氲了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