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崇在阿奴的搀扶下,出门望着一身狼狈奔来找他的若敖子良,仿佛一日之间早生华发,从来保养得宜的容颜迅速衰老憔悴下去,跪在地上哀求他,以代令尹的身份进宫阻止这一切。
而潘崇只是扶着阿奴的手忽然疲惫地说道,“子良,你说要我阻止,可是我拿什么阻止?”
“大王若是还在,必然会听太师之言。”若敖子良一脸希冀地道。
潘崇却忽然说起一桩旧事,“子良,你可还记得他们曾是我大楚最坚若磐石的君臣同盟,他们让隐恨含耻十九年的我大楚重新威震北方,位列霸主之国。”
“可是现在他们一个杀了另一个……”
潘崇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当年他几次在事成之后,劝谏楚王扼制令尹子般的权力没有成功,可是一个公子职就让楚王生了疑心杀念,楚王还是当年那个楚王,连轼父都能毫不犹豫地决定,何况子般?
若敖子良闻言面容一塌,跪地痛哭失声,“二弟的死,都是我的错。”
潘崇摇头语气肯定地道,“不,这就是王权的力量。”
“这第一氏族的位置,我潘氏也从来没有想与你若敖氏争过。
我潘崇退出朝堂四十载。
老夫也不是做做样子。
因为我知道这个位置都是上面那个人赐予的,三百年前他们赐给了你们若敖氏,有一天他们也会收回去。”
身为楚国之屏的潘崇,若是他想,随便开口一句就能影响楚国最大的那位人物。
可是一生他都极少走出这个上书房。
只是教书育人。
“听说李老一回府就闭门不出了……所以我们都不要再把我们这些古老的氏族想像的太过强大,我们氏族世家共享的时代诚如李老所说已经结束了……
周家不会是唯一第一个,司徒氏不会是第二个,你若敖氏三百年尊荣不坠,子般一世强硬不弯,也倒在了它的权力剑下。
就连从来朝中第一人的子般都赢不了。
更何况是其他氏族?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子良,你要让我去替你若敖氏说话,可是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还是不是那个能听我话的楚王不可知,还是你的儿子拥立的公子息,你不若去劝他更好!”
若敖子良拼命摇头说道,“是大王辜负了我若敖氏的拥戴,是他第一个撕毁了双敖盟约,带来这场灾难!”
老人安静地听完他的痛诉,却立即拔高了两度声音,“不,这场灾难是你们造成的。我问你,双敖盟约,可一国岂有双敖?”
“天无二日,迟早一日,国无双敖!”
“今日就是之始!”
“可是这是武王答应我若敖氏的……我若敖氏历十一任令尹至子般,一直没有变过,如今大王却杀了二弟……还换了成嘉为继,这不是逼我若敖氏造反吗?”若敖子良摇头。
“瞎子!”
鲜少骂人的潘崇指着他大声痛斥,“子良,你就是个睁眼瞎子,有耳聋子!”
“越椒野心昭昭,你却屡次视而不见,置若未闻。”
“就是因为你一直假装看不见,你们所有人离上面那个位置,太近。
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这独一把的令尹交椅,人人想要争抢,你的儿子轼亲谋逆,谋夺令尹之位。”
潘崇一挥袖子,“就算我潘崇会努力平息动乱,也不是为了你若敖氏,而是为了整个大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