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臻实在不想待在这氛围压抑的马车里,实际上,若不是为了小皇帝和陆铮鸣的性命着想,他压根不想被他干爹押回燕京去。
燕京于死而复生了一次的他,已经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了。
在那里,他呼吸的空气都比外面的要沉重阴霾,四四方方的宫墙像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日日注视着行走在其间的他,只要行错一步,就是血光四起。
和臻觉得自己心肠还是太软了,否则在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就该杀了陆铮鸣。
这姓陆的虽说是他相好的,但毕竟也曾是萧巡手下的人,至于现在是不是……
和四其实没有特别坚定的答案。
但不论怎么说,他没有对陆铮鸣动手,更不会让他干爹动手。
陆铮鸣打马在外,慢悠悠地走在马车前,他姿态从容,仿佛将四周对他虎视眈眈的东厂番子视若无物。
可他心知,只要他但凡有一丝异动,瞬间便会身首分离。
从昨夜到现在,陆铮鸣的心思从未转动过如此之快。
他原以为自己身世已算得上坎坷离奇,万万没想到和臻竟还藏着这么一段惊世的背景。
和臻是大燕先帝的儿子,正儿八经的皇亲贵胄,陆铮鸣掌心缠着一道道缰绳,思绪万千。
昨夜之后和臻一直没说什么话,既没有反对老提督联系诸王回京清君侧,也没有答应他等回京杀了萧巡就继承皇位。
和臻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安静之中,可陆铮鸣看他的脸色却不似茫然无措,那种异样的安静让他窥探不出和臻的心思。
一向沉着稳重的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有些烦躁。
他担心和臻会一声不响地搞出个大事,从他素行不良的过往来看,这种可能性还极大。
上一次,和臻差点把命玩没了,这一次陆铮鸣无能如何都不能让他身陷险境。
虽说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条万劫不复,有去无回的修罗道。
这么想着,马蹄声便慢了下来。
仍旧闭目养神的和臻遂听见窗边被人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顶着他干爹的冷眼,和四厚着脸皮地拉开窗。
骑在马上的劲装青年弯下腰,眉眼温和:“阿臻,要出来透气吗?”
和臻一看陆铮鸣故作温和的笑容,就知道这货约莫心里不痛快了。
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一向黑心黑肝,自己不痛快也不能让别人好过,尤其是他的心肝宝贝——东厂提督大人。
和臻本想拉上窗让他吃屁去,可拉到一半便被陆铮鸣手疾眼快卡住了,锦衣卫指挥使英朗的面容又靠近了几分,轮廓深邃的眼睛里含着丝笑:“阿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