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神情也变得柔和,伸出手,朝圣似地虔诚,将系成蝴蝶结的彩带小心拆开,怀着一点不可言说的,微妙的愉悦。
看清“礼物”的一刹那,他神色却骤然紧绷,眼底因这美好气氛而滋生出的几分柔暖,也随之逐渐冷却,一分一分,转向凛冽凉薄。
那包装精巧,色彩缤纷的盒底,赫然在目的,竟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
手掌齐腕断开,殷红的新鲜血液初初凝结,五根手指痿软无力地张开,指尖微屈,血迹丝丝缕缕,像濒死前绝望的挣扎。
足足凝视那只手一分钟,裴郁才霍然抬眸,死死望着沈行琛,说不出话。
沈行琛却也回望他,眉眼弯弯,如新月初升:
“丁胜的。”
说着,还犹恐砝码不够重磅似地,勾勾唇角,抬手在腕上比出一个砍切的动作:
“他自己斩下来的,用一把凶手同款菜刀。”
裴郁一眨不眨地盯了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从唇齿间迸出几个字:
“你什么意思。”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谁让他伤了你的手。”沈行琛微笑得理所当然,眼神却慢慢变得森冷,唇边的弧度,也同样一毫一毫冷下去,“小裴哥哥的手,也是他配染指的吗。这是他的赔礼。”
血光映红他莹白皓齿,阴冷与和暖相互交织,达成一种奇异的和谐,如染血的天使,背后是万道圣洁霞光,沿着冥府之路缓缓走来。
裴郁看在眼里,只觉得周身透出一阵彻骨的森寒。
拿着礼盒的手微微发颤,他指节泛出用力过紧的青白,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如此陌生,仿佛隔了重重山海,大雾迷蒙。
“小裴哥哥,你的血只能为我而流。”
沈行琛望向他的目光倔强而迷离,稍稍仰着头,眉梢眼角,都是求表扬的得意。
手中的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只血淋淋的断手骨碌碌滚出来,在烛影朦胧的光线里,狰狞,张狂,无声嘲笑着他的怯懦。
他猛地揪住沈行琛的衣襟,一把按在墙上,冷冷盯着对方,那双黑曜石般的明眸在发梢后面半掩半露,散发出既轻佻又至诚的光。
沈行琛骤然吃痛,只微吸了一瞬,便轻轻笑开,口气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
“你的标本室里那么多假标本,这下,终于有真的了。”
“你逼他砍断的,是不是。”裴郁几乎用上笃定的语气,为自己方才居然会觉得他天真纯良,而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人可是第一次见面,就使他陷入毫无招架之力的危险境地。
有求于他,才留他一命。
为了所谓行事方便的理由,还伪装出另一个人格,骗过所有人,包括他。
而愚钝如他,在连番糖衣炮弹轰炸下,居然愿意相信这人纯洁无瑕的少年外表,忘记沈行琛原本就是心凉手辣,外热内冷的薄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