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磕,以师为父,永呈师恩,功德千秋。
“先人云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爹娘。鹤渊没有爹娘,只有一个师父,鹤渊只跪师父,”鹤渊哑着嗓子,“亦是天经地义。”
渡鸦摸了摸少年汗湿的头发,心情飘飘荡荡,意外的柔软,有种难以言喻的甜滋滋:“小嘴还挺甜,为师准了。”
鹤渊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压着嗓子咳了一声,唇角溢出了些许鲜血。渡鸦围观了全程,自然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抬手就扔过去一瓶疗愈丹。
“一天一颗,回去养伤。药虽比较苦,但是良药苦口,”渡鸦威胁般眯起眼,“半月内,不,十日内,我要看见一个活蹦乱跳的徒儿。”
鹤渊手里攥着药瓶,心中五味杂陈。他一向沉默惯了,抬头看了看渡鸦,有些拿捏不准那女孩到底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只是摆个师父架子。
他拧开盖子,喂进嘴里一颗丹药,苦味瞬间蔓延至整个口腔,惹得鹤渊连连皱眉。鹤渊把瓶子收进袖子中,却见眼下忽然探来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掌心中躺着一块蜜糖,还有一枚银色储物戒。
鹤渊疑惑地抬头,无论是蜜糖还是储物戒,在天宫之中都是昂贵之物。
渡鸦却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为师给你的拜师礼,还没有储物戒吧?没有就收好,过些日子我教你剑法。身体不好就多加修养,仗着天生仙力圆满就胡作非为,真以为年轻就能可劲地损耗身体?你这样的小孩我见得多了,你知道他们的结局是什么吗?”
渡鸦冷笑:“他们都死了。既然入了无情道,便要人心死,道心活。否则便如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情深寿浅,慧极必伤,无一例外。”
接踵而至的一整个月中,对于鹤渊来说几乎犹如身赴地狱。秋水剑法的一招一式皆要熟烂在心间,渡鸦随手拈几片草叶,起手之势轻盈灵动,倏然传来破空之响,鹤渊躲闪不及竟被那刀锋般的叶片割伤了脸颊。
“太慢了!你是想去见见阎王爷么?”渡鸦皱起柳眉,不满意道:“如果刚刚我瞄准的是你的脖子,你小子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十八岁自结金丹的确很了不起,但仅此而已了。”渡鸦走到他的面前,手握一段青竹,“啪!”的一声脆响打红了少年柔软的掌心,疼得鹤渊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
“牢牢记住这份疼痛,剑招露出破绽的一瞬间,你的死期也就到了。还想着出人头地?”渡鸦冷冷一笑,“先活下来再说吧。”
鹤渊喘息着擦去脸颊溢出的血珠,顺平了气息,掷地有声道:“请师父指教!”
渡鸦后退几步,并未拔剑,转而扬起素白飞袖,快如闪电,又刚硬似铁,势如破竹,防不胜防。鹤渊连连后撤,步伐一顿,提剑向渡鸦逼去!
渡鸦嘴角微勾,手腕一转,臂力经过手腕传达至手掌,飞袖绵软如蛇般卷上鹤渊的剑尖。鹤渊没想到渡鸦平日披在两臂旁看似无害的柔软绸缎,竟也爆发出强大的攻击力。
飞袖来势柔软而轻盈,沾剑则瞬息万变,坚硬如刚,任凭鹤渊从何发力,飞袖纹丝不动,缠着鹤渊的剑尖阻碍对方抽身。
“剑法凌乱软绵!见招拆招都不会吗?”
渡鸦挑眉,又弯起眉眼,笑容俏皮,“那就别怪师父下手无情啦!”
她以手腕发力,丝绸的一端发出“啪!”的清脆之音,似乎想借此力夺去鹤渊手里的剑,另一端苍劲有力,重重抽打在鹤渊握剑的手腕上。一击下去,少年手中长剑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清脆落地。
寻常的对决,本应点到为止。然而渡鸦却丝毫没有停下进攻的势头,绸缎击打在鹤渊的小腹上,少年咬了咬牙,硬生生承受住了汹涌袭来的剧痛,齿关溢出的甜腥反倒令他更加清醒。
一攻一防,一进一退,渡鸦虽说修行不知多少千年,却还是秉承着逍遥至上的原则。这一幕仿佛猎猫捕鼠,渡鸦愉悦地眯起眼睛,倒是乐在其中。
“别跑呀,来和师父喂招,”渡鸦笑声清越,追逐在鹤渊身后,始终不远不近保持着一段距离,此刻说是比武,更像是嬉闹,“逃跑可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一退,便是退到了山崖边上。山崖之下万丈深渊,江水奔流不息,两岸只凭一道索桥相连。
渡鸦眉头一皱,右眼皮跳动起来,暗道不好。
这小子可别是气急败坏,要跳崖吧?
渡鸦下意识停下追击的步伐,她好不容易遇见个合胃口的小徒儿,虽然喂招还算快乐,可她也不想杀了鹤渊。
“喂……”渡鸦足尖已经有雾气聚拢,形成一片祥云载着她腾空而起,“你,可别一时想不开啊!”
渡鸦怀疑是自己惹得小徒弟情绪骤降,此刻结结巴巴地道:“你不想打,那不打就是了,师父又不是故意欺负你。”
少女撇撇嘴,越说越没底气,“好吧,是有一点,但是真的只有一点点!”
然而下一秒,鹤渊做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举动。
鹤渊抬腿,小腿绷紧发力,一脚踹断了索桥的铁链,索桥应声而断。鹤渊这时回头看了渡鸦一眼,眸子又黑又亮,半点没有颓废的模样。
“我可没说要认输。”鹤渊轻声说,拉了拉新到手的武器,铁锁又细又长,看起来颇有“绸带”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