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断了腿,晁燮没有躲过。
想起来有一次高夔无意间与她说过,她的心性因为复仇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用剑愈发狠厉,甚至剑意间透出了怨怼。
她心中沉重,于是在苏地沉剑大湖,后来也极少拿剑。今夜为了决战之利,她又抽出了一柄长剑。只不过在最后一刻,她还是丢掉了剑,选择用自己的本命兵器完成复仇。
长箭穿透晁燮的喉咙,挟着浓重的血色插在他后面的地上,箭尖直直迸裂了台面。
金红武台上的木板发出咯咯嚓嚓的断响,一寸寸碎裂炸开,朝晁燮脚下蔓延。
水雨月也不知道受了重伤的人哪来那么大的劲道。
周围安静下来,晁燮五官一紧,一手提着带血的长剑,一手捂着喉咙上的窟窿,不敢置信地踉跄了两步。暮城雪维持着拉弓的姿势,狭长的凤眼冷然注视着他。
晁燮嗓子里发出咯咯嚓嚓的声响,在血流成河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可怖。他朝后倒了下去,从台上炸开的窟窿摔了下去,跌入烈焰之中,彻底没了声息。
水雨月一步步朝暮城雪走了过去,女将军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她肌肉紧绷,神态冷肃,大弓凛然,铠甲上暗光流动。
只是胸膛上破了一个窟窿。
“暮城雪。”水雨月朝她走去,声音飘忽。
“你衣服脏了。”
“都是血。”
暮城雪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动了动,努力要去瞧她。
她说:“都不重要。”
——你好就行。
水雨月爬上台子,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却不知道该落到哪里。这人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胸口,四肢,到处都是伤。她想要触碰她的脸,就在指尖拢上去的那一刻,面前屹立的天神却轰然倒塌。
天狼弓掉在了地上,滚了两下。
今夜月亮很亮。月光如水照耀台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白。
月是伤心月。
雪是暮城雪。
有血迹从暮城雪身上掉出来,在磨损的木板上流淌。
那血蜿蜿蜒蜒,牵牵挂挂。
蜿蜒又牵挂。
水雨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半分神采也没有。
“暮城雪。”花魁凑过去吻她的嘴唇,又唤她道:“你说说话。”
“你跟我说说话啊。”
暮城雪张嘴,满口的血沫,沸腾又滚烫。
“我叫什么?”
水雨月一时懵了。
“水雨月,我叫什么?”
暮城雪双眼猩红,抓着她的手,急切地问道。
她上次吐血的时候,水雨月就将她忘了。
“暮城雪。”水雨月压抑着哭腔,一遍遍重复:“暮城雪,暮城雪,你叫暮城雪。”
暮城雪好像放下心来,又想起了什么,陡然睁大了双眼:“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