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盛钱庄离开,陆知杭戴好斗笠走在行人熙熙攘攘的街巷中,漫无目的地扫视两侧。
自南阳县洪涝,就连沧县中都多了不少乞讨的人,多得是因为食物不足活生生饿死的。
正走到半路,途经了木工作坊,离大盛钱庄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他方才已经进去过了,本不打算再去,谁让门口停着阮阳平的马车。
他师兄这几日都往符府上窜,难得外出,陆知杭迈过开门踱步走到里头,果然见到了正和许木匠说些什么的阮阳平。
“师兄,巧了。”陆知杭拱手道。
阮阳平听到熟悉的声音,正眼一看却是陆知杭,眸光大亮道:“师弟,怎地在这儿?”
“我原先是到大盛钱庄,没成想归途中见到了师兄的马车,故来会面。”陆知杭声如温玉,缓缓开口。
“师弟来得倒是赶巧,我正准备到府上与你说事呢。”阮阳平喜色收敛,正色道:“原先是有一批酒要运上船,跟着销往北地,只是我这手下与人交涉时出了些问题,如今船上已是没有多余的位置能运酒,还得另寻别处,凭白耽误好几日的时间。”
“可是有寻到合适的船只运货?”陆知杭眉头微蹙,询问。
要是这批货不能按时送出,造成的连锁反应可不小。
“寻是寻到了,不过还得过几日才能起航,毕竟是旁人的船,何时送却是说不准,能替我们送往北地还是加了不少价才应下来。”阮阳平面色不虞道。
“倘若不能按时送到,这一趟的利润就得折不少了。”陆知杭思忖了会,如是道。
“不过,这已经是我如今能寻到的最好一条船了,到底不是自己家的。”阮阳平撇撇嘴,心里已经把那负责交涉的人唾骂了几遍。
造成的损失,就是他忙活一年的银钱都抵不了。
陆知杭听到他这状似无意的话,温润如水的眸子微亮,嘴角掀起抹笑意道:“师兄,若是我们自个造船如何?”
自己造船?
“师弟莫要说笑,就是买条船都困难重重,可不是有船就成了,杂七杂八的事情可不少,更遑论造船?”阮阳平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倒不是想着运货,是我自个闲钱多,想找处做工精湛的造船厂,替我造条船来。”陆知杭嘴角一敛,认真道。
他路上就在琢磨怎么利用这笔银子做些有用的事,阮阳平想要一条自己的船着实给了陆知杭不少启发。
他开间孤儿院,造福的不过数百人,可要是能在晏国如今的科技条件下,造出一条能够环球航行的大船,招揽熟悉水性的船员,带回些唯有海外才有的粮食,岂不美哉?
土豆、番薯、玉米等等,乃至橡胶树,都是有大用的,能够引进晏国的话,造成的震动可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发明好大多了。
陆知杭前世所在的世界中,清朝之所以人口大爆发,除去政治和经济发展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玉米和番薯的大规模种植。
他记得,在原著中就曾经提到过,几年后会出现席卷全国的大旱,民不聊生,其中种种惨状写得着实渗人,陆知杭乐观点想,在此之前能够保障充足的粮食,说不准还能让许多人熬过去。
但能够航行全球的船他能画出设计图,却不能确定别人能不能给他造出来,毕竟他不过是在学习航海史,看过那份足足一百多页的设计稿。
让他徒手伐木刷漆装船杆和尾舵,织帆布,根本不切实际。
帆布倒是能够解决,用麻线多股织造,其他问题得和这个时代造船厂的专业人士讨论过后才知晓。
阮阳平听着陆知杭颇为郑重的话,顿了半响才道:“这造船可不便宜,师弟是有多少银子能填进去?”
“全副身家。”陆知杭气定神闲,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说了件微不足道的话般。
阮阳平不知陆知杭具体的身价如何,可光这几个月,两个人合伙的生意就赚了足足几千两银子,眼皮不带眨一下,就投进去了?
“师弟,这事非同小可,一旦出差池了,可就血本无归了。”阮阳平说这话,心都在滴水。
这人是真不把钱当钱。
“师兄,又不是把我这些产业都盘出去,钱有的是时间挣。”陆知杭明白和阮阳平多说无益,对方不懂他的所思所想,当然会觉得这是件赔本买卖。
这天下日后是云祈的天下,他得帮他媳妇打好基础。
这么一想,多了个理由,陆知杭的动力又足了。
不过这想法来得容易,实际上的险阻非常人能想象,从造船到航行,一直到寻找到海外的诸多种子平安归来,都是浩大的工程。
甚至有可能他花上几万两银子,到头来连船都没造出来,亦或者直接就葬身深海了。
数年都不一定有成效,每个阶段还得往造船厂投钱,犹如一个无底洞般,吞噬着他从其他作坊赚来的钱。
研发阶段少说就得一年,要是工匠水平不行,这时间还能让人更绝望点。
方才还觉得钱多得花不完,一旦有了想做的事情,两万两的银子,突然变得不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