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家宅院里乱哄哄的,一时竟无人发现多了两位不速之客。直到循声而来的吕昭和张辽穿过回廊进入花园,迎面撞上了被仆人搀扶着往后院去的荀爽,对方这才惊觉家中来人了。
“你、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仆人的目光扫过张辽,面露惊恐之色。
嚣张跋扈的禁军刚刚撤走,短时间再次看到制式相似的盔甲,瞬间引起了仆人不好的联想,他吓得一个哆嗦,手抖得差点儿把病歪歪的荀爽摔在地上。
吕昭眼疾手快,帮着扶了荀老爷子一把,顺便将手指搭上对方的脉搏。她边号脉边解释:“我们在隔壁听到动静,担心闹出人命,情急之下直接从王司徒家翻墙过来了。司徒大人随后就到。”
仆人:“……”翻、翻墙?!
他特别想说点什么,可惜嘴都没来得及张开,就被管家制止了。
与慌得六神无主的仆人们不同,管家跟随荀爽多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办事一向沉稳。虽然他同样被吕昭堪称狂放的行事作风震惊到了,但却能从她冷静的话语和果决的行动中提取出两个关键点——
一,王允已经得知了消息,马上就来;
二,吕昭会医术,或许可以给荀爽急救。
天色已晚,不知道侍医还有多久才能到,荀爽情况危急,救人如救火,实在耽搁不起,与其干等着,倒不如放手一搏。管家也是胆大,稍加思忖便当机立断,决定相信吕昭,他恭恭敬敬地行礼,“这位女郎——”
“在下姓吕,家父乃是都亭侯。”顾不上多余的寒暄,吕昭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随即直接询问,“司空大人出事前是否在用餐?”
她刚才一直观察荀爽,发现老爷子面颊涨得通红,嘴唇色泽青紫发黑,呼吸困难,两只手控制不住地抓向颈部,这些明显是气管被异物梗塞的症状。
管家万万没想到吕昭的父亲是吕布,刹那间脑子里闪过了各种阴谋诡计,但情况已经这样了,容不得半点犹豫,他只好暂时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如实回答:“确有此事。我家小郎君今日休沐,荀公与其在园中赏花……”
这人怎么如此啰嗦?说那么多没用的做什么?你家老爷子都要憋死了!吕昭暗暗翻了个白眼,用十分严肃的语气打断他:“快去找个带靠背的椅子来!”
异物呛入气管中可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但那个姿势对吕昭和荀爽而言实在不合适,只好借助其他工具了。
管家微微一愣,“您说什么?”
吕昭一拍脑袋,想起汉代尚无椅子,大家都是席地而坐的。
“天意如此,那我只好得罪了。”她长叹一声,活动着手腕,靠近荀爽。
在所有人困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吕昭一只手搭上荀爽的肩膀固定他的身体,另一只手攥紧,从下往上挥动,准确地砸在了荀爽的上腹部。
“噗——”荀爽控制不住地弓起身体。
管家和仆从们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胆子大得敢在司空府殴打司空,一时间齐刷刷地愣住,好似排列整齐的石雕。
张辽:“……”
他立即转头寻找最便捷的撤退路线,随时准备带吕昭跑路。
“您别乱动,再忍忍。”吕昭的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小孩,行为却跟温柔沾不上一点边。她有节奏地出拳,照着同一个位置反复击打。一把年纪的荀爽哪里受过这等罪,被锤得宛如风中残荷,摇摇欲坠。
“咳咳……咳咳咳!”
家主剧烈的咳嗽声唤回了仆人们的神志,一帮人如梦初醒,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冲上来。
“你做什么?来人!来人啊!”
“疯妇!快放开我家荀公!”
“就知道都亭侯府没有好人!”
“……”
张辽抬腿绊倒一人,旋步转身,避开第二人,在擦肩而过时抓住对方的手臂反向一拧,粗|暴|地将其拖到身旁,充当盾牌。他挟持着仆人后退至吕昭前方,厉声喝道:“都住手!”
张辽出身寒门,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在战场上以命相博拼杀出来的军功,不掺杂半点水分。他也就只在吕昭面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真发起火来,都不用做多余的动作,充满凶煞之气的眼神一扫,狂放凛冽的杀意便足以震慑住这群没见过血的仆从。
周围蓦地安静下来,仆从们互相看看,想要上前又忌惮凶狠的张辽,各个面露怨恨之色,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绕远路的王允和吕布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双方紧张对峙的一幕。
王允赶忙询问:“发生了何事?”
吕布脸色阴沉,“谁欺负我女儿?!”
其他人:“……”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啊!明明是你女儿欺负六旬老人!看把荀司空打的!
愤怒的管家正打算告状,吕昭的急救法生效了,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饱经|蹂|躏的荀爽终于吐出了差点儿要了他老命的异物——一枚坚硬的杏核。
“行了。”吕昭将杏核扔给管家,潇洒地拍了拍手。觉察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微一笑,谦虚道,“哦,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