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摆摆手,说道:「先救人要紧,其他事情之后再慢慢叙来也不迟。」陈冰说完,心中遁着毒经中的要领,抽出钱内知所给的针,暗运兰花手势,将针一一扎在杨钰娘的俞府、彧中、神藏、灵墟和神封穴之中。施完这些针之后,已然汗流浃背的陈冰大声道:「芸娘,帕子沾湿热水,把她左半身子好好擦拭一番。」
李芸娘依言擦拭完之后,陈冰大口吸着气,仍旧大声说道:「很好!七娘,你可要扶住她了,莫要让她身子倒下了!」陈冰说完话,又运起兰花手势,在杨钰娘的气户、库房、乳中、天池和乳根穴中各扎入了五枚针。而此时陈冰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她勉力支起自己身子,大口喘息道:「之后便是最为关键的时候了,再过一盏茶的时分,便能拔出那些针了,若是她能挺过去,那么拔针之前便不会呕血,若是挺不过去,拔针之前会再次呕血,那样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哎,希望杨钰娘是个命大之人,能挺过这一难关。」
李芸娘看着脸色煞白的陈冰,心中着实担心,忙问道:「二娘,我看你脸色不对,你的身子不打紧罢?要不我去给你倒碗水来?」
陈冰点点头,有些无力的说道:「那就有劳芸娘了,哦,对了,问问钱内知,看看有没有糖,若是有的,在水里放一些,那样让我恢复快些,对我是有好处的。」
李芸娘吩咐过门口的钱内知后,也只过了十几息的工夫,那钱内知便把加了糖的温水给送了过来。陈冰喝过水后顿觉适宜了一些,她又坐到杨钰娘跟前,双眸如临大敌般的死死盯着杨钰娘,而手中更是捏着两枚针,生怕她真的口中喷血,随时准备着封住她的巨阙和幽门穴。
孙七娘换了只手扶着杨钰娘,她见陈冰似是如临大敌,心中亦是紧张不已,此时屋内的三人再未说话,各自屏住呼吸,焦急的等着,都希望这一盏茶的时间能快快的过去。
陈冰心中算着时间,见杨钰娘面色仍无继续变绿的迹象,亦无吐血的先兆,心中稍宽,待时间已到,她惊喜唤道:「时间到了,她没吐血,没吐血!太好了。七娘,你可要扶住了,芸娘,莫要站在她的跟前,把帕子沾湿后备好。」陈冰言罢,运起兰花指势,依着扎入时的顺序,把针一一拔除。陈冰拔出最后一枚针后,杨钰娘口中鲜血如散花般喷射而出,好在李芸娘经过了陈冰提醒,才未被喷到身上。
孙七娘见杨钰娘喷血,心中大叫不妙,忙问道:「这,这吐血了,二娘,这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她是不是?」
陈冰摇摇头,说道:「不打紧,这是拔了针后所喷的,是将她腹中的毒物混着鲜血都喷了出来,是好事。哎,只不过,此法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
「甚么?!不能治本?」孙七娘和李芸娘均是惊讶之极。
陈冰勉力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你二人可看她胸前,那条黑线可还有再跳动?」
孙七娘和李芸娘见后均是摇了摇头。而李芸娘却说道:「可是那黑线仍是隐隐可见啊。这是怎的回事?」
陈冰继续说道:「嗯,的确,那黑线目前是消除不了的。因我不知其具体中的是何种毒物,便无法调制药物治疗,而这祛毒手法,必须药石和银针双管齐下才能彻底的祛除。故而我才说治标而不治本了。好了,芸娘,替她把衣衫穿好罢,让她在此好好歇歇一晚。」此时陈冰的身子极是疲乏,因此说话之声便有气无力了。
陈冰支起身子,踉跄的走到桌旁,正想伸手去够那碗水时,忽的脚下一软,竟是要摔倒于地上。而李芸娘帮着穿衣,孙七娘仍是扶着杨钰娘,二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陈冰即将倒地。
此时大门忽的被一股大力崩开,一灰色人影窜至陈冰身旁,就在陈冰将要触地之时,那人影腾空跃起,双手抱过了她,而后
飘然转身一气呵成。陈冰已是无了力气,勉力睁开双眼,面色微红的看着那人,微微浅笑,轻声说道:「大魔头,是你。」她话语说完便昏睡在了柳志远的怀里。
柳志远抱着已经昏睡在自己怀内的陈冰,心中大为松了口气,然而一想到她适才疲乏至极的样子,心中一口恶气再次窜出。他转头怒目瞪视着睡在床上的杨钰娘,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李芸娘看着心中极是害怕,忙避开他那骇人的目光,悄悄挪离杨钰娘身旁,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孙七娘心中亦是有些害怕,但总不能让他就一直盯着杨钰娘罢,便出言说道:「柳东家,今日多亏了二娘出手医治,这杨钰娘才死里脱身,没能被黑白无常给勾去了性命。我看如此罢,二娘也确是劳累了,可你总抱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我去求求这院子的主人,让他行行好,再腾出一间屋子来,让二娘能好生歇息好,待她好转醒来了,我和芸娘再带她回家也不迟的。柳东家,你看如何?」
孙七娘这话说的不卑不亢,也极是有道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柳志远就如此一直抱着陈冰,确是不妥。若是换做他人,必然同意了孙七娘的话。可柳志远哪里是一般人了,他并未理睬孙七娘,对她所说的话更是置若罔闻。他抱着陈冰,也不看向孙七娘和李芸娘,冷冷的扔下一句话:「床上这个女人若是两个时辰内醒了,便来东厢房告知于我。」柳志远说完,也不等那二人回话,运起了轻功,竟是抱着陈冰如烟尘一般从这西厢房内消失了。李芸娘和孙七娘面面相觑,二人摇摇头,心下各自骇然不已。
而门口众人亦是惊诧万分,适才并没有人看见柳志远是何时出现在身旁的,更是不知这门是如何被崩开的,只是忽的感到一阵极为强烈的劲风刮来,身旁一身影一闪而过,直到他抱起陈冰后,此时的众人方才看清那人样貌,而陈廷耀是认识柳志远的,见他抱着自己妹妹,本想上前说些甚么的,可心中一寻思,却又不敢说出口,怕说了自己卖鱼给他德贤楼的买卖便没了,因而他心中十分的踌躇。
钱内知却垂手立于门旁,样子十分的谦逊恭敬,只是他的眼底所流露出的亦是惊讶之色。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柳志远抱着陈冰再一次闪出门口,而众人早已让开了道,柳志远亦是不去理会,几个起落,已是跃过中庭花园,径直进了东院。
柳志远运气震开了东厢房的大门,进了屋子后,他依旧抱着陈冰,见她在自己怀内睡的仍是深沉,心中涌出丝丝甜意,虽是有些不舍,可还是将陈冰轻轻地放置在早已铺好崭新竹簟的藤床之上,他轻拉过红色薄毯盖在陈冰身上,而后坐在她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习武之人多少懂得一些脉象,柳志远略略把了把陈冰的脉搏,只觉她脉象稳健有力,心知其无大碍,心里也着实宽心了不少。陈冰不知此时做着甚么美梦,竟然不断的在「砸吧砸吧」着嘴,似是吃着甚么美食一般,而后面带丝丝浅笑,仿佛极为满意所食之美味。柳志远看了哑然一笑,轻声道:「呵呵,小傻瓜,梦里吃着甚么好吃的呢,竟能吃的开心如斯?」说完,柳志远伸手拢着陈冰贴在耳畔的碎发,心中却如吃了蜜糖一般,甜美无比。
柳志远就这么看着她,陪着她,心中回味着与陈冰相处的那些点滴。自顾渚山中头一次相遇,再到长兴县城卖鱼时的偶遇,他对陈冰的态度,由最初的杀心,转变为对她的关心,自从她给柳志远做的那顿饭开始,他的心中便开始对她有了些上心。渐渐地,陈冰身上独有的气质,开始慢慢吸引着他。而她远比其他女孩儿来的更加的有主见,更加的独立,这些都是吸引着柳志远的地方,而这些独有气质混合着陈冰那些不失同龄女孩儿的活泼与娇憨,更使柳志远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每每到了一人独处之时,只要自己一闭上双眼,陈冰那婀娜的身姿,
便会出现在眼前,那些与她一起逛着的巷子,查探的案发现场,犹如一幕幕的画卷,来回掠过他的心头。他知道,他这是喜欢上这个女孩儿了。
一想到这些,柳志远不自觉的露出了丝丝笑意。他自小生活优渥,吃穿不愁,家中更有不少人力和女使可供使唤,某些特别的原因,使得他自小脾气便不太好,加之不知从哪位世外高人处学来的一身高强绝世的武艺,只要稍有不满,便会大发脾气,打骂下人。因此,在这家中,除了他哥哥和父母之外,便无人能压的住他。
故而就以他生活环境和所作所为来说,称他为纨绔子弟那是绝不为过的。若是柳志远没有那位高人恩师的话,许是走的道路与寻常纨绔衙内并无差别。他初学武艺之时颇为得意,加之他极具学武天赋,因而常常以此伤了家中下人。那位高人知晓之后,便改变了教他的策略。在之后的武学教授过程中,对柳志远的管教也变得极为严格,更是教他为人处世的法则和道理,还会带他去各处游历,让他亲自体会这世间各色人等生活的艰辛和苦难。他也为此感触极深,更是能对民间疾苦感同身受。而他的天赋极佳,一点便透,经历了这些游历之后,他的脾性也转变了许多。
而在这家中,因着他的脾性颇为古怪关系,能与他说的上话,也只有柳禄,柳忠,柳福和柳无忌了。柳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书童,二人关系自是非同一般。而柳福原来是柳家的内知,他杀伐果决,行事老辣,更兼为人公允,很对柳志远的脾性。随着柳福年岁增大,看中其内知位置的人便不在少数。而柳志远知其为人,他绝不会为了保留内知位置而对主人拍马迎逢的,故而他用了些手段,把柳福之子柳鑫宸扶上了内知之位。为此柳福感激涕零,发誓此生全家都只听从柳志远的吩咐。因而柳志远离开华亭,在长兴开酒楼时,带与身边的便只有这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