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上头时,她想着给元宝找个好人家吧。
清早醒来时,她想的全都是没银子怎么活。
良心能值几个钱,最多一两三钱,可岁荌花的是一两四钱啊。
虽然岁荌脸色臭,对元宝爱答不理的,但元宝回来第一时间却是先找她,看她在不在。
何掌柜笑,“还是孩子跟孩子处得亲近,小的就爱围着大的跑。”
刘掌柜也盯着两个人看。
岁荌蹲在药柜面前,整理最下面一层抽屉的药草,元宝就蹲在她旁边。
岁荌换回她那身灰布衣裳,长发随意用布条挽在头顶,脸边只留下几缕扎不住的碎发。
跟葱青色的嫩苗比起来,她灰扑扑的像朵长在角落里不起眼的灰蘑菇。
察觉到元宝跟过来,岁荌扭头看他,虽然没慈眉善目,却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温度。
不烫不凉,应该是没事了。
见她扭头对上她的视线,元宝眼里亮晶晶的,露出笑意。
他蹲在她旁边,又往前挪了挪,两只白白小小的手虚攥成拳搭在膝盖上。
见岁荌看过来,元宝才献宝似的朝她伸出一只手。
掌心朝上,露出粉白的掌心。
一颗糖就这么躺在他手心里。
长条状的,用深棕色油皮纸包住的酥糖。
“爷爷给的,”元宝糯声糯气的说,“他说甜~”
这么大的小孩吃药扎针都会哭嚎,只有元宝乖乖巧巧地坐着,哪怕泪水挂在眼睫上要落不落,他都抿紧唇不哭不闹,格外惹人心疼。
有人摸他脑袋安慰,有人给了块糖。
岁荌垂眸看元宝手心里的糖,不确定地问,“给我的?”
元宝重重点头。
岁荌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尝过甜味了。
糖对如今的她来说是“奢饰品”并非必需品,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买了。
岁荌想了想,把旁边割药草的小刀拿过来,刀刃在洗得干干净净的袖筒上擦了又擦,最后接过糖切成两块。
她跟元宝一人一块。
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泛着苦味的药柜前面,吃得两眼弯弯。
刘掌柜看得挑眉,笑着跟何叶说,“这小孩看着小,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跟谁亲近。”
换做一般人,在慈父一般温柔的何叶跟脸臭话少的岁荌之间,定然选前者。
可这小孩不是。
他清楚知道何叶的温柔不是给他一个人的,而是给所有病人和小孩的。何叶的温柔是他作为大夫跟人沟通的一种方式,唯有岁荌不同。
小孩敏锐,谁是真的好,他心里清楚。
岁荌嘴里甜甜地化着糖,眼里带着光亮笑意,还非得揉一把元宝的脑门,哼哼着说,“少讨好我。”
元宝就只傻笑,等岁荌收回手,才用他那短胳膊短手把被她揉乱的额前碎发扒拉整齐。
哎,乖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