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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来来跟着师父走进了一个大宅子，跨过高高的门槛，入眼只见干净平整的青石板铺满了院子，对着大门立着一面影壁，上面刻着梅兰竹菊。绕过影壁，便是一排白墙黑瓦的大屋子，穿过中厅，便可见左右各两个跨院，透过院门可见里面有好几间屋子，各处皆有花草藤蔓装饰。

这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些仆从匆匆上前，呼啦啦跪了一地。一个年岁稍长的男子对着公冶长福打了千，眼中竟有泪：“老爷，您回来了！”公冶长福上前扶起他，笑着说：“刘叔，我回来了。”又转身拉过来来，说：“来来，叫刘伯，他是我的管家，从小看着我长大，如我家人一般。刘伯，这是我上回出门收的徒弟，叫来来。”

二人互相见了礼，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轻且快的脚步声，只见一群女眷走了进来，打头一位双十年华，穿着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朵朵洁白小花，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耳朵上戴着小小的丁香，此外再无半点装饰。肤如凝脂，长眉入鬓，嘴角上翘，英气中又带着温柔，观之可亲。

来人盯着公冶长福急步而来，目光灼灼。公冶长福抬头看了来人一眼，不自然地避开目光，清了清嗓子，对来来说：“来来，叫师娘。”

来来大吃一惊，这天人般的女子竟是师娘！再悄悄抬头看了看师父，竟发现师父其实长得也挺帅的，长身玉立，眉目疏朗，和师娘站一起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

来来上前跪下磕了个头，朗声叫了声：“师娘，请受小徒一拜。”说着就要磕头。夫人忙伸手扶起了他：“无需行此大礼，都是自家人了。今日赶得急了，见面礼还没有准备。如意，去我房里拿……”

公冶长福打断她：“又来这些俗礼！江湖儿女，心到即是礼到。”

夫人面色一顿，很快又恢复了，说：“行，依老爷所言就是。刘伯，你安排两个稳妥人带着春花和来来到家里园子转转吧，午饭过会就得。都是小孩子，别太拘着。”

公冶长福转眼瞧了瞧夫人，面色转霁，点了点头，往东跨院而去，夫人也轻步跟上。来来和春花则相视一笑，跟着下人逛园子去了。

公冶长福坐在正厅正中的位子上，夫人旁边坐着，丫鬟上了茶下去了，屋子里很安静。

公冶长福喝了口茶，茶很香，是自己爱喝的雀舌，一口入唇，轻咽入喉，香气晕满全身，心里满意地叹了口气，于是提醒自己得说些什么：“你……还好吗？”

夫人脸色一红，柔柔地说：“很好。”

似乎是冬去春来，河面上融化了第一块冰，接下来一切都顺利多了。

公冶长福又问：“家里都还好吧？”

夫人也自然了些，笑着说：“都挺好的。生意都不错，酒楼新换了个大厨……”却眼见得公冶长福神色变冷，立时转了话音：“中午就请他来家做饭了，让来来也尝尝咱这儿的特色菜。”

公冶长福“嗯”了一声，又喝了一口茶，轻放下杯子，问：“明儿个长治哥的婚礼，你都准备好了吗？”

夫人点了点头，说：“老爷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中午饭后，来来禀了师父后便和春花到街上去闲逛了。才两日，这两小娃便已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两人沿着街闲逛，走着走着竟到了县衙门口。此间异常安静，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不远处的世俗烟火隔开，空气中都似乎写满了庄严肃穆四个大字。

两人屏了呼吸，放低脚步，轻手轻脚地从守门的衙役门口走过。来来无意中看了衙役一眼，不免“咦”了一声。春花唬了一跳，忙拽来来的衣袖，直说：“快走，快走！”

来来直直地指着衙役身后墙上的告示，吃惊地说：“这人我认识。”

春花急得出了一身白毛汗：“来来，那是通缉犯，你怎么会认识他？别闹了，快走！”

守门的衙役见二人在衙门口拉扯，吼了一声：“干嘛的？两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雏还敢在衙门口闹腾！不想活啦！”

来来最受不了别人这么呛他，脖子一梗，说：“告示上的那人我认识，他是山上的土匪。”

两个守门的衙役互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换了副神情，温和地问：“小兄弟，你果真见过这男人？会不会认错了？”

“错不了，他脸上有两道疤。”

“这样啊，小兄弟跟我进去聊会成吗？”

“嗯……”来来看了洞开的官衙大门，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慢慢袭来。

“怎么？不敢？刚刚是胡绉的？”

“去就去！”来来咬了咬牙，看了看脸色煞白的春花，“春花，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就出来。”

来来跟着衙役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正眯着眼睛看公文。

“县尉大人，这个小娃娃说昨儿个夜里见过高强。”

“噢？”老头放下公文，抬眼打量了一下来来，问：“小娃娃，你真见过高强？在哪见的？”

来来此刻慌得不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说不清，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嘴已经径自答了起来：“昨天夜里在孤山村见的。我不知道他叫高强，只记得他脸上有两道长疤。高玲明天就要嫁给我长治伯了，他说他也会来。”

老头两眼放光，走到来来面前：“你伯叫什么？”

“公冶长治。”

老头蓦然一愣：“公冶长治？公冶……长……治？公冶……公冶长福是你家谁？”

“我师父。”

老头倒吸了口凉气，惊得倒退了两步，轻叹声：“我的天爷！”

来来瞧老头这等反应在，越发觉得不安，更加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立在那儿手足无措。老头见状，深呼吸了两下，换了张脸，捏了嗓子，温和地说：“不要怕，不要怕，小娃娃不要怕。依我看啊，你认错人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来，这里有两文钱，出门去街上买糖吃。今儿个的事，谁也不准说啊，免得惹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