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小满听说可以见妈妈,当即阴天转晴天,她眼睛咕噜咕噜一转,问爸爸:“那小满可以今天过生日吗?”
“不可以哦,爸爸要先带小满去办护照,妈妈那边也要提前安排和小满见面的时间。”顾方池熟练地给女儿扎了一个小斗篷,把她的碎头发别到耳后,然后单手抱起女儿,另一手拿走桌上的车钥匙。
如果说养女儿有心得的话,顾方池已经满级了。
他怀里的这个小姑娘,自她睁开眼睛、朝他笑的第一刻起,他就做好了为她付出一切的准备。
她是这样脆弱,这样容易受伤害,所以他作为一个父亲,必要时刻哪怕采取非法手段,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伤害她的歹徒。
小满生下来的时候住保温箱,虽说现在看上去和正常孩子无异,但体重还是略轻,所以全家人都把她当易碎的珍宝。
昨夜小满因为想妈妈想得一直哭,顾方池为了安慰她,答应今天不把她送去爷爷奶奶家,带她一起上班。
长盛律师事务所这几年风头很盛,算起来它成立时间并不长,建立之初就迅速占领医疗纠纷市场。
因为律所主任就是临床外科医生出身,正高级职称,在公立三甲医院工作二十余年。
这牌一打,简直是王炸。
个人想对抗医疗系统?别的不说,你找其他律师,他们懂医院是怎么运转的吗?他们懂哪些地方可以为当事人争取应得利益吗?他们说不定连报告单都看不懂。
如果医院再想做些什么,他们能辨别真假吗?
如果你不曾进入到机器的内部,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这座机器如何运转。
医学终究是以人为本,同一张报告,富有经验的医生一眼就能抓住重点。
所以医生转行做医疗律师,既是医生又是律师的双重身份让他们在医疗纠纷市场上如鱼得水。
长盛律师事务所也借此打响了自己的招牌,近几年隐隐形成垄断之势。
没办法,律所主任就是曾经的医生,他工作了二十多年,不缺人脉,去医学院里招招手:
[同学们,有没有想转行的,律师也不错哦,毕竟实习期间我们给钱哦。]
或者朋友圈招聘信息一发,消息传出去,已经工作的医生动了心思,也往他这跑。
但盛极必衰,任何行业里都有破坏规则,做搅屎棍的人。
顾方池转行是因为两件事情。
一件事情是他的朋友(非同一学制)在规培期间被医院恶意逼着退赔(种种行为因为过于恶劣不概述),朋友一度崩溃,并患上忧郁症。当时顾方池还在读博,在朋友圈看到了同学转发的长盛律师事务所的招聘信息,得知律所主任曾经是外科医生,也是自己同学校的学长,现在接医疗方面的案件,便介绍给了朋友。
顾方池很有忧患意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解相关的法律知识,顺便考了个证。
感谢他入学早,2018年以前的非法本专业也可以参加法考,顾方池是08年入学的。
另一件事情,便是规培期间他的老师遇上医闹。
这里说的老师并不是指他读博的导师,而是医院里所有在他之前进入临床的医生,都可以尊称一声老师。
这位老师比顾方池的年龄也没有大太多,大家混熟了之后都叫他辉哥。
再后来的事情,大家也就知道了,一桩恶意的医闹毁了一位外科医生的职业生涯。
辉哥原本是骨科的骨干,也是下一任骨科主任的接班人,就这样被迫离场。
辉哥的离开让骨科洗了一场牌,应逐那一派的人落井下石,有一次被顾方池听个正着。
顾方池那会儿火气正大,把应逐按在监控死角里打了一顿,提前两个月结束了规培,麻溜跑路。
别误会,看上去医院好像是个充满了勾心斗角的地方,也不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私心。
没有人是完全好或完全坏的,病人是这样,医生是这样,医院也是这样。
就像应逐的私德并不影响他是个好医生,王凤红对学生苛刻并不影响她对患者耐心周到,大家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举起长矛,也会在流感时刻挺身而出,命运一体。
但是辉哥的事情最终让顾方池离开了临床,他那个时候很难不怨恨无理取闹的家属以及只会按着医生的头道歉的医院。
顾方池转行做律师,是不想再有他朋友那样的人被医院的霸王条款逼得走投无路,再有辉哥那样的人被迫离开临床……
但做医疗案件以来,他同样看到了很多被伤害的病人和家属。
他们找到顾方池,三跪九拜,痛哭流涕地哭诉自己悲惨的命运,展示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顾方池能做医生能做律师,是因为他冷静理智,但他转行也是因为他坚硬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