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将人抱起,听得外头应声,厉声吩咐:“传御医!”
柔软宽大的龙床之上,李妩一张脸烧得通红,却还揪着裴青玄的衣袖不肯撒手,嘴里带着哭腔哼哼:“玄哥哥,阿妩好难受……”
“乖,御医很快就来了。”她虚弱难受的模样,好似将裴青玄一颗心放在火上煎,恨不得替她受罪。
“好热……头疼,身上也疼……”李妩半睁着一双迷离失焦的眼,整个人烧糊涂般,有气无力地唤着:“阿娘……难受……”
“阿妩再忍一忍,等御医过来,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裴青玄起身又给她喂了一杯水,长指撩开她被汗水濡湿的发,低声哄道:“别怕,朕陪着你。”
大抵喝过一杯水,身上也好受些,她望着他的眼睛也逐渐有了光,却还是懵懂恍惚的样子:“玄哥哥。”
“朕在。”裴青玄握住她的手。
“你回来了,可算回来了……”她盯着他,泛白的唇瓣翕动着,梦呓般讷讷:“你别再离开我了,你走了,他们都欺负我……”
裴青玄微怔,深眸凝视着她:“不走了,再不会离开阿妩。”
又擦着她脸上细密汗水:“与朕说说,谁欺负我们阿妩了,朕替阿妩报仇。”
“丹阳…丹阳欺负我,五皇子也欺负我……他们说,要把我送给陈王当妾……”提到往事,她如胆怯兔子般,惊惧地直往他怀里缩:“我不要陈王……不要……”
陈王是裴青玄一位皇叔,性情暴烈,以虐待女子为乐,入他后院的女子,与青楼最下等的妓无甚区别。
没想到丹阳与叛王曾拿陈王恐吓过李妩,裴青玄眼底冷戾涌动,看来让那位皇叔“病逝”太便宜了,合该剁掉腹下三寸之物喂狗,挫骨扬灰才是。
“不怕了,朕回来了,以后再无人敢欺负你。”
裴青玄低头,满眼心疼亲了亲怀中之人:“是朕不好,没照顾好阿妩,叫你受这些罪,以后再不会了。”
哪知李妩听得这话,眼角落下泪来。
“可你还欺负我。”她哽噎着,清凌乌眸泪光潋滟,连眼角都泛着委屈淡红:“一回来就欺负我……可有什么办法,我已嫁了人……你是皇帝,那样高高在上,如天上月,纵然我心里有你,却再配不上你……”
她似病糊涂了倾诉委屈,又似喃喃自语:“我怎会忘了你,心里又如何会没有你呢……我从小就想着嫁给你,每天都盼着快长大,好快些与你做夫妻……你离开长安后,我不知为你掉了多少眼泪,天天替你祈福,盼着菩萨保佑你平安顺遂,早日归来……”
“我还当了我外祖母送我的那对翠玉镯子,换了香油钱,在大慈恩寺给你点了个长命灯。那镯子我可喜欢了,当的时候我快心疼死了……”她微微仰脸,好似努力看清他的模样,又好似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大滴大滴泪水沿着虚弱颊边滚落:“可那时我想着,镯子虽重要,可没什么比你平安更重要。你说了要回来娶我的,我一直记着……”
听到她喃喃话语,再看那断线珠子般直淌的泪水,一颗又一颗好似热岩般砸在他心口,烫出一个个酸涩发苦的窟窿。
她外祖母送她的那对碧玉镯子,他记得,是她十三岁的生辰礼。碧滢滢戴着腕间门,衬得一截皓腕愈发雪白,行走间门叮叮当当脆响,她喜欢得紧,说要当传家宝留着。
怪不得再未见她戴过,原是早当掉。
“是朕不好。”
长指揩去她的泪,他嗓音极尽温柔:“明日朕便将那对镯子给你寻回来,以后朕再也不会欺负阿妩,只教你当这天底下最尊贵、最快活的小娘子。”
又耐心低语哄了一阵,李妩好似哭累了,只抽抽噎噎靠在他怀中,哼哼喊着难受。
在裴青玄耐心耗尽之前,刘进忠总算带着沈御医火急火燎跑了进来。
一炷香后,诊断李妩是疲累过度加之受寒导致的高烧,沈御医连忙下去备药熬煮。
待到汤药熬好、喂好,李妩安稳睡下,已是阒静深夜。
外殿内,刘进忠觑着皇帝俊朗眉宇间门的疲色,细声提醒:“陛下今夜着实辛苦了,明朝还要上朝,也早些歇息吧?”
皇帝并未言语,修长玉指捏着眉心。
良久,他才垂下手,狭眸看向刘进忠,嗓音听不出半点情绪:“明日一早,你去趟大慈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