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来,陈冰做任何事情都显得生气方盛,活力十足。她每日研习牛郎中所教授的毒经而不坠,更是对兰花手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牛郎中亦是为其独到的见解所折服。除此之外,她会在做完家事之后,去到西院帮着那里的李芸娘和孙七娘做着自生火的事情。这而些时日来,她日日均是如此一般的忙碌着,却仍是不知疲倦,李芸娘和孙七娘虽不知发生了甚么,可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变化。李芸娘悄悄问起,也被陈冰打个哈哈给掩饰了过去。
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七月。这两浙路地处江南,因而此时正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之时。这日,陈冰忙完了西院之事后,同李芸娘和孙七娘一道闲坐于屋檐之下,三人吃着李芸娘上午便熬煮好的绿豆汤,李芸娘把这绿豆汤熬煮好之后便连锅一起放入吊篮之中吊于极是阴凉的深井之内。待要吃时再取出,因此这清凉甘甜的绿豆汤入腹后,三人顿觉舒爽了不少,更是驱走了不少暑气。
孙七娘收拾完三人的碗筷后,李芸娘吃着前几日柳志远送来的腌青梅,说道:「二娘,你说你新买来的甚么丝绸啊,绫罗啊,绸缎啊这些布料,那么的贵,做那包自生火的布囊,会不会有些浪费了?」
孙七娘却抢先说道:「芸娘,那你就不懂了。用这些布料做布囊确是让自生火贵了不少,可这都是卖给那些有钱人的。你想啊,那些个甚么员外啊,官人啊,都是爱脸面的人,那些麻布做的他哪能看的上?这等人愿买的东西自然是要好看的,贵重的,因此这些自生火便能卖的上价钿。」
陈冰笑着点头道:「七娘说的很对,长兴县虽说不大,可自古富庶,这大富大贵之人更是不少的,像那刘员外,杨员外,皆是富甲一方之人。因此,我打算在长兴县慢慢打开这销路。加上我哥哥,便是四人了,你我四人,莫要操之过急,待这长兴县做的好了,便去湖州城打开销路。」
李芸娘皱眉感叹道:「啊,还得去湖州啊?我看现在卖的就很不错了,最近这两个月来,都进了快有一百贯钱了,天呐,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啊。二娘,这已经有了许多钱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多好啊,何必再去湖州城打销路呢,万一,我说万一这要是失败了,那之前的心血岂不是白花了?」
孙七娘与李芸娘亦是相处了有四个多月时日,对其也甚为了解,知她怕事,胆子颇小,便笑着说道:「芸娘,没人会嫌钱多的,且那钱更是赚不完的,我曾给你讲过湖山村那耆长,他家一日的开销便要一贯钱,你想啊,这里的一百贯也只够他用百日而已,怎能说多呢?这还只是个耆长,莫要说里长户长了,那开销只会是更多的。因此这一百贯是根本无法过上你说的那种安安稳稳的日子的。再说这湖州岂是长兴能比的,那里的巨贾商户更是多的不可胜数,出手比之长兴的只会更加阔绰,二娘研制的自生火并非寻常之物,湖州城内之人哪里有见过的?只要你我四人预先定好策略,一传十,十传百,众人定然是会趋之若鹜的,如此一来,这销路便算是打开了。」
陈冰听的暗暗点头,心中十分中意孙七娘的这番话,更是对之后的安排心中已有了计较,她看了眼孙七娘,接口说道:「不错,钱虽不是万能,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些钱除了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好之外,还能帮到他人,使他人亦能过上好日子。」
李芸娘很是不解,问道:「能让自己过好我知道,可让他人如何过好?舍与他人钱财吗?那岂不是无底洞?」
孙七娘再一次抢过了话头,说道:「自然不是施舍了,人心隔肚皮,谁知你所施舍之人是何种样人,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这等事情那是万万不能做的。二娘的用意我明白,就拿这自生火来说罢,目前是你我四人在做,可若是在湖州的销路做开了呢?那四人必然是来不及做的,如此一来便要雇人
来做,这自然是要给工钱的。也无须教会所有的制作法子,只须会一样便可,也就不用担心做自生火的法子被学去了。只要这自生火销路越好,做的也就越大,所要雇的人也会越多,那样便能让更多的人赚到钱,也就是二娘所说的,使他人亦能过上好日子了。」
陈冰点点头,补充道:「除了能雇人之外,亦是能做其他有利众人之事。如村口那条通往官道的路,坑坑洼洼不说,下过雨之后更是泥泞不堪,极难行走。若是有了钱,我便会出钱重修这条路,如此受益的便是整个花湖村了。」
李芸娘听后虽还未完全明白,可雇人给工钱这些是完全听懂了,她忙摇着双手反对道:「不行,这雇人得给工钱,雇的越多给的也越多,那样赚来的钱岂不是都给别人了?二娘,这是亏本买卖啊,做不得,做不得。」
陈冰听后哈哈一笑,手指轻轻点了点李芸娘额头,说道:「你呀,这怎会是亏本买卖呢,给的工钱我亦是要算进本钱里头的,自然,这些工钱皆是买了自生火之人所出了。」
李芸娘这才恍然大悟,忙竖起拇指赞道:「啊,原来如此,这回我算是明白了,二娘,真有你的,能想出此等法子。哼,不像有的人,能把简单的话能说的如此复杂,让人听都听不明白。」李芸娘说完,冲着孙七娘吐了吐舌头,顺便还白了她一眼。
孙七娘与陈冰对视了一眼,二人均是笑出了声,孙七娘已是十分了解李芸娘的为人,因此也未生气,她摇摇头,转头看了看院子,末了看见了那只依旧晒着太阳的酱缸,便问道:「二娘,这七月里的太阳极为毒辣,这酱缸如此晒着不会晒坏了罢?要不搬进厢房里如何?」
陈冰摇摇头,说道:「不用,这酱缸我是特意晒着的,多晒晒才会更好。我适才算了算时日,用不了几日,这酱便能出缸了,待做好了,我便带去德贤楼,让那大魔,不是,让柳东家试试。」
李芸娘笑着揶揄道:「二娘真是半句离不开那柳东家呀,有甚么好的都往他那里送,就说这极是好吃的青梅,明明是你腌的,偏偏自己一颗都没留下,统统送给了德贤楼,要不是柳东家又捎带了些过来,我竟然不知二娘做了青梅。我看啊,过不多时,怕是连你自己都要送去德贤楼咯。」
陈冰双眉竖起,故嗔道:「好你个芸娘,又拿我来打趣逗乐了是不是?这青梅是柳东家送来的,我腌好了自然都送与德贤楼了,若是我留了下来,还不让德贤楼的人小瞧了我?为了这些蝇头小利,而失信于人,犯不着呀。」
孙七娘说道:「二娘说的是,为小利而失大意,确是得不偿失之举。对了,若是这酱料在德贤楼试的好了,那以后该如何做?」
陈冰摇摇头,说道:「想到是想了不少,若是真试的好了,我想买块地,起个院子,专做酱料。」
李芸娘听后惊讶道:「买地?!」而孙七娘却暗暗点了点头。
陈冰想了想,说出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心中的设想:「不错。我之所以想要赚更多的钱,便是要买地,尽量多的买。」
李芸娘问道:「为何买地?就为了做酱?」
陈冰摇摇头,说道:「不仅仅是为了做酱,我想在买的地上起一座院子,打算将来把自生火和制酱放在一起做,如此既能节约成本,更能方便统筹。另外,我还要种地。」
李芸娘极为不解,说道:「可是二娘你不会种地啊,难道你是想让廷耀哥哥去种吗?」
陈冰摇摇头,说道:「我说过,哥哥和你是要做自生火的,因此我不会让哥哥去种地。这种地的事情,我亲自来。」
李芸娘摇摇头,不赞同道:「花湖村是渔村,村里人大都以捕鱼为生,我适才也说了,二娘你是不会种地,就是放眼整个村子,亦是找不出一
个种地好手来,即便是廷耀哥哥,也算不得很会种地,你如何能亲自种成?」
孙七娘年岁比李芸娘大的多,思虑的也便比她多的多。她看了眼陈冰,若有所思道:「芸娘所说虽是不错,可太湖周边水网纵横,土地极是肥沃,因此并非所有的村子都是以捕鱼为生。花湖村地属长兴县,可长兴是归着湖州所管的,而湖州苏州更是有天下粮仓的美誉,这种粮便是湖州一绝了。若是二娘买地是想要种粮,在这湖州附近,只要是熟田的,皆是可以买,可以种的。」
李芸娘仍旧不大赞同,可自己却也无力反驳,她噘着嘴,求助似的看向了陈冰,而陈冰却是笑而不语,孙七娘看的十分明白,问陈冰道:「二娘,你是否已有了全盘考量?」
陈冰点点头,说道:「考量是已有了的,七娘说的很对,湖州自古鱼米之乡,膏腴之地,沃野千里,且俗话有云: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因此啊,这粮是一定要种的。除了种粮之外,我还想种白叠子。」
陈冰此言一出,就连孙七娘亦是诧异不已,她忙说道:「白叠子?我虽未见过,可也是知晓那白叠子是出自西域的。只是,二娘啊,这两浙路还未见有人种过,且这白叠子不过是一些富裕人家花园之中的观赏花卉而已,若是你想看,以后在院子里少许种一些便是了,何必另辟大片熟田去种那白叠子,这着实是浪费地力了。二娘你可一定要三思啊。」
而一旁的李芸娘甚为罕见的附和着孙七娘的话,可她心中却是对孙七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道:「是啊二娘,我同意七娘所说的话,你可一定要思虑清楚啊,如今赚的这些钱是极不容易的,万一败了可如何是好?我看还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更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