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注定将载入大不列颠群岛史册的地震发生于凌晨,黑暗笼罩了每一个人的双眼,睡梦遮住了他们的耳朵,当灾难降临之时,整个布瑞切斯特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但好在,因为那根意外得到的金属尖刺,伯伦特连续几个夜晚都待在实验室,等待着这群物理学医学化学乃至生物学教授的最新研究成果。
关于“它”的来历,要将时间回溯到好几个月前——卡特莱特,在威尔士地区小有名字的画家托马斯·卡特莱尔为了寻找灵感,租住在了湖边的房屋中,随即便遇到了“祂”,那个曾经以为只是流传在传说里的,浑身布满尖刺的湖中栖物。
他的运气很好,可能是上帝不忍心让一位未来的艺术家就此坠入地狱,不仅让他活了下来,还得到了恐怖的一角,即躺在工作台上的金属物体,虽然教授们说那应当是生物学上的东西,“它”是有生命的。
大多数人都不肯相信卡特莱尔画家的惊悚故事,伯德街的商人也拒绝承认说过“怪物”“可怕”之类的话。卡特莱尔对此出离愤怒,一些可怕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令他在留下那幅名作后便不知所踪,和他一起经历了那场冒险的朋友更是离开了英格兰,乘船去往了大洋彼岸的蛮荒之地。
但伯伦特没有忘记他们的故事,他端详着这根仿佛来自外星文明的尖刺,透过它看到了一些迷人的幻觉,促使着他想办法挖掘出幻想背后的真相,哪怕那真相会带来毁灭和死亡。
着迷地望着灯光下的金属物品,他的灵魂穿越了浩瀚的宇宙,来到了一座纯黑的城市前,萦绕其起舞的绿色幽灵一齐望向了他,没有眼珠的眼窝蹿着两簇火焰般的青绿,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统治它们的主人就栖身在眼前的这团黑暗里,倦怠的,懒散的横卧着,长在触须上的眼睛垂在身体两侧,并未抬起看他,像是对他这个不够虔诚的人类不感兴趣。
无法言语也无法迈动双腿,许久,伯伦特才在几位教授的呼唤下恢复了部分神志,那根散发着奇异光泽的长刺却又变得迷人了几分,低声呼唤着他上前。
“怎么样,有新发现吗?”他说,嗓音干涩,心不在焉,大拇指不住地搓揉着食指的侧腹。
教授们张嘴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像沙漠上空的风,干燥粗粝,他完全没听进去,只顾盯着圣杯般的细长尖刺。
恍惚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应当把它吞下去,就像吞掉一口甜美的小蛋糕。
当它滑过食道刺穿胸腔,他就能成为祂的仆从,获得永恒的生命。
这是他的毕生所求——试问谁会不想永生不死,凌驾于死亡之上。
伸出手的时候,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但在布瑞切斯特大学,没有人可以阻挠他……他终于触碰到了它,金属的表面冰冷得死气沉沉,一股战栗由指间传遍了他的全身,直到一阵强烈的、宛如地动山摇般的震动将他掀倒在地。
“地震!”
实验室中的教授一起惊叫了起来,伯伦特被助手扶起,身边的人蹿来蹿去,不是抢救珍贵的试验资料就是试图扛走那些笨重的仪器。不到半分钟,所有的人都扯了出去,城堡的石墙爬上了好几条裂缝,最深的那道一直蔓延到了坚固的花岗岩地面,遥遥指向了北方,像是某种启示。
布瑞切斯特鲜少发生地震,他们脚下的岛屿远离大陆板块的交界处,困扰最多的自然灾害来自包围着他们的美丽大海,偶尔还会有台风。
一个研究自然方向的教授嘟囔着不科学,学生们也为刚才的震动感到恐慌,纷纷在胸口划着十字。
短暂的晃动后,大地归于了平静。刚才的一切就像一朵小烟花,啪地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伯伦特身旁的教授在舒气,做为副校长,他站出来安抚了一下师生们的情绪,依旧心不在焉,他觉得这是那个黑影给的提示,或许他应该往北方去……但是北方,很多布瑞切斯特人都知道那里有什么,尽管几乎没人真正地目击到“它”。
回到实验室又是一阵骚动,这次不是来自他们的脚下,而是那根来之不易的金属尖刺不见了,在全校最为严密的安保措施之下。
凭空失踪,仿佛一团扎破气球后喷出的空气。
下令派人全面搜寻同时暂时封闭学校,郊区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帕德里克庄园里的女仆说碧翠丝不见了。
好消息不会同时出现,但坏消息总是扎堆。
那个脾气古怪,打算一生不嫁推拒了无数场联姻的大小姐,拥有着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运气好到有时候伯伦特都会嫉妒,却总之追逐着虚幻之影。
在英格兰的贵族圈里,她是乐意被提及又不愿意详说的存在,和他们家族的外祖母一样。如果可以,伯伦特不想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可热衷作死的帕德里克家族人丁凋零,目前在世的除了他就是她,很难不令他对这个小姑娘多操心。
“去哪儿了?”
女仆支支吾吾,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碧翠丝拥有着过人的运动天赋,在潜行开锁等方面无师自通,总是能在仆人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小姐开走了那辆漂亮的轿车。”为了弥补过失,她努力回忆后道:“应该只是去附近转转……”
银灵的外观很惹眼,不愁发现不了它的踪迹。
伯伦特暂时松了气,说自己会亲自去找,目光却仍是忍不住投向北方。